是我败了......六指黑侠沉声道。
韩辰示意无双鬼将小舟靠近，指了指船舱，率先步入其中。
六指黑侠望了一眼山巅墨眉，终是未取，身形微动跃上小舟，亦入舱内。
湖畔码头。
逍遥子忽指向小山：还不去取剑？
这话显然是说与燕丹听的。
燕丹心头一震——墨家巨子即将传位的消息唯有六指黑侠、他及几位墨家统领知晓，这老者如何得知？
前辈究竟是何方高人？燕丹躬身行礼。
能知晓此等隐秘者，必是一方巨擘。
逍遥子摇头道：稍后自会知晓。
他非是不愿相告，实是不想让不远处的雁春君与宴懿知晓。
他此番入世只为寻一个答案，若被七国之人知晓，恐生诸多不必要的麻烦。
燕丹深深看了雁春君一眼，低声对荆轲和盗跖交代几句，随即纵身而起，向那已下沉数十丈的小山疾驰而去。
前辈请移步东宫，太子已备下酒宴。
荆轲恭敬道。
逍遥子沉吟片刻，望了望湖心小舟：太子有心了。
不过老朽尚需等候两人，或许宫中将多几位客人。
荆轲会意退下。
不远处，雁春君目光灼灼盯着小舟，对宴懿道：你府邸就在附近，速去吩咐下人准备酒宴，本君要款待贵客！
宴懿一怔，急忙领命回府安排。
他听到荆轲与逍遥子的交谈，明白无论是湖中那位还是眼前这位都是当世罕见的绝顶高手。
若雁春君能获得他们的助力，登上王位便更近一步！
到那时，他这位燕国大将军或许能成为堪比战国四公子的存在。
想到此处，宴懿心中燃起炽热渴望，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逍遥子回头瞥了眼雁春君，摇头轻笑，随即转身继续前行。
湖面小舟上，焰灵姬重新煮好香茗，望向韩辰的目光充满崇敬，眼底似乎还藏着些别样的情绪......
先生武功高绝，老朽自愧不如。
但有一事望先生解惑。
六指黑侠沉声道。
他面上已不见落败的沮丧，反倒透着几分不甘。
韩辰执起茶盏笑道：巨子想问的，可是为何我那看似寻常的一剑，却能 ** 您的非攻剑道？
六指黑侠默然颔首。
韩辰轻嗅茶香，却缓缓放下杯盏——此时茶味尚未至最佳。
巨子的非攻剑道确属当世罕见。
若墨家心法修至十重天，韩某也难以轻易 ** 。
可惜现今的非攻剑道存在致命缺陷。
六指黑侠双目微眯：致命缺陷？
不错。
按常理而言，巨子融合墨家机关术与天地之威的非攻剑道，若无百倍功力绝难 ** 。
六指黑侠微微点头。
这正是他对剑道自信的根源。
虽知世间尚有顶尖高手或可 ** ，但败在韩辰这等半步神话境手中，实在心有不甘。
非攻剑道本为困人之剑，非杀伐之剑。
在墨翟先师时代，此道确非人力可破。
然今时不同往日。
心境使然？
仅占四成。
六指黑侠一怔：仅止于此？
韩辰示意无双鬼驶向岸边，继续道：三百年前春秋鼎盛，诸子并存，百家争鸣。
列国再强，终难与周室比肩。
先生之意是......
巨子当知，剑道即人道。
韩辰淡然道。
说罢举杯饮尽香茗，闭目细品余韵。
六指黑侠陷入沉思。
两次论道不欢而散，不仅彰显韩辰之道与墨家理念的差异，更映照出两人心境之别。
难道墨家坚守百年的兼爱非攻之道......错了？
?六指黑侠首次对自己的信念产生动摇。
?墨家自古以来从不主动挑起争端，因而有墨守成规的说法。
可在这纷乱时代，纵使是坚守道义之人也难以自保......
?剑道即人道！
?漫长的沉默后，六指黑侠猛然抬头直视韩辰：剩下的六成呢？
?韩辰不疾不徐地放下茶盏，示意焰灵姬换上新茶杯：岸边有位与巨子同样困惑的强者，也许能给您答案。
?小舟渐近岸边，相距不足百丈。
?吱呀——
?船身微晃，一个苍劲的声音从船头传来：逍遥子见过韩先生、巨子阁下。
?六指黑侠暗叹，与韩辰一同起身相迎。
?素衣长髯的老者踏入船舱，看见矮桌上三杯热茶蒸腾着雾气，会意一笑，入座前拱手致意。
?岸边的荆轲与盗跖闻言震惊。
他们早觉来人气度不凡，却未料到竟是位列当世巅峰的道家人宗掌门——与六指黑侠比肩的绝世高手逍遥子。
?原来是道家人宗的逍遥道长。
韩辰含笑问候，目光掠过对方未佩雪霁剑的腰间，心知天人两宗尚未开始论剑。
?三人落座。
逍遥子执盏笑道：湖上论剑，舟中品茗，两位倒比我道家更显超然。
?见韩辰静默不语，六指黑侠却目光灼灼，逍遥子朗声道：答案本在巨子心中，何须贫道点破？
?六指黑侠骤然起身：墨家之道虽与时势相悖，但九州之大自有容身之处。
今日是老夫心境输了，却非非攻之道的谬误。
墨家即将举行继位大典，届时望二位莅临机关城。
至于龙喉之物......
?话音未落已踏波远去，余声飘来：只要韩先生亲至，老夫必当奉上！
?舱内二人皆未相送。
这般境界的人物，言行皆含深意。
此战早已超出个人比试，成为儒墨两家、乃至秦燕两国的博弈。
?逍遥子望着渐远的背影轻叹：大江东去，总有英杰被时代湮没。
可惜六指黑侠这等人物，终究难逃此劫。
韩辰轻轻摇头：“或许六指黑侠已看清这一切，却始终无法舍弃墨家理念。
他明白这份坚持终将引墨家走向毁灭，故而将巨子之位传于燕丹。
待到燕丹执掌墨家，墨家的道路必将发生剧变。”
逍遥子点头附和：“若燕丹能将墨家困人之剑化为杀伐之剑，七国必将为之震动。”
话音未落，他目光转向岸边，恰见燕丹手握墨眉，眼底闪过锐利锋芒。
扁舟轻晃，停泊在百丈外的湖畔。
匆匆赶回的宴懿见雁春君静立码头垂首等候，不禁诧异其异于往日的姿态，赶忙上前禀报：“君上，府邸已准备妥当，恭候贵客光临。”
雁春君默然颔首，宴懿只得立于其后，不悦地望向远处小舟。
舟舱内，焰灵姬静立侍奉，对韩辰与逍遥子的对话恍若未觉。
“强者相争，若无必胜信念，纵有十分实力也只能发挥八分。
这两分差距便是胜负关键。
墨家三百年固守成规，六指黑侠之败实属必然。”
“即便洞悉症结，他仍拒绝改变，此乃墨家之悲，亦是其个人之憾......”
逍遥子说着观察韩辰反应。
韩辰含笑反问：“道兄此言，是在评说墨家巨子，还是自剖心迹？”
逍遥子郑重拱手：“贫道原欲赴楚，听闻先生在此特来求教，只为求得一个答案。”
“道兄可饮酒？”
韩辰忽问。
“方外之人，无缘此物。”
韩辰泼去杯中清茶，焰灵姬适时呈上酒尊。
“若饮此物，万千疑惑自可消解。”
逍遥子凝视酒樽许久，终叹道：“先生明鉴。
无论墨家巨子还是贫道，早已知晓答案，只是不愿面对。”
“靠岸。”
韩辰淡然吩咐，起身道：“此番入燕只为取得一物，游此落雁湖本欲觅片刻安宁。
未料此湖竟成两位当世强者的伤怀之地。”
说罢迈出船舱。
舱内逍遥子品味话语，神情似欣慰似怅惘，最终起身与韩辰并肩立于舟首。
见二人现身，雁春君快步相迎：“寒舍已备薄酒，恭请二位移步一叙。”
不远处荆轲闻言，脚步略显迟疑。
燕丹与六指黑侠交谈片刻后匆匆离去，荆轲见状也不再勉强，上前说道：明日墨家将举行盛典，还请两位届时前来观礼。
巨子因要务先行告辞，望两位见谅。
韩辰微微颔首：韩某定当赴约机关城。
荆轲与盗跖拱手作别，神色复杂地离开了。
见众人离去，雁春君难掩兴奋，满怀期待地望向韩辰。
逍遥兄意下如何？韩辰转向逍遥子。
逍遥子轻抚长须：全凭先生做主。
韩辰目光投向远处凉亭。
韩非起身问道：卫庄兄，盖聂兄，可愿同去一观？
卫庄凝视着手中的鲨齿剑，沉声道：当世顶尖高手的论道，自然不容错过。
盖聂点头应和：理应同行。
众人行过礼后，便跟随韩辰前往宴懿的将军府。
这支奇特的队伍行走在蓟城街头，引来无数侧目。
为首的是一位青年与白须老者，其后跟着一位绝色女子和一个魁梧巨人，三名持剑青年沉默随行。
最令人震惊的是，雁春君和宴懿将军竟恭敬地跟在队尾，立即引发了全城热议。
世俗繁华，不过如此。
逍遥子感叹道。
韩辰漫步前行：墨家巨子困扰于杀伐之择，而逍遥兄则徘徊在出世入世之间。
或许在这红尘中，逍遥兄能找到答案。
......
宴懿的府邸坐落在落雁湖畔，本是观景胜地，此刻却无人有赏景的雅兴。
宴席早已备好，奇怪的是本应主持的雁春君与宴懿并未入席。
韩非、卫庄、盖聂居下首，韩辰端坐主位，次席的逍遥子手捧清茶，神色凝重。
自韩国分别后，学生始终铭记先生教诲。
今日特来追随先生，一睹这纷繁世间。
微醺的韩非眼中仍闪着睿智的光芒。
韩非，在座诸君中你最不该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