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光柱笼罩主峰的瞬间，整座青云山都静止了一瞬。
风停了，云散了，连虫鸣鸟叫都消失无踪。只有那轮妖异的血月悬在头顶，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染成了暗红色。
广场上，那些炼气期弟子最先承受不住。血月大阵散发出的威压如山如岳，压得他们骨骼“咔咔”作响，七窍开始渗血。不少人惨叫一声，直接瘫倒在地，昏迷过去。
筑基期修士稍好一些，但也脸色惨白，真元运转滞涩，连呼吸都困难。
只有金丹期以上的修士，才能勉强保持站立，但也都神色凝重，全力运转功法抵挡威压。
“好霸道的阵法！”青雷老祖瞳孔骤缩，“这威能……已经接近元婴大圆满级别了！”
“不是阵法本身的威力。”青风老祖眯起眼睛，“是那杆幡！它在抽取地脉之力，抽取这些修士的精血魂魄，强行催发阵法的威能！”
“不能让他继续下去！”青云真人厉喝，“破阵！”
三位元婴修士同时出手。
青雷老祖双手虚握，天空中雷云汇聚，一道道青色雷霆如蛟龙般劈下，轰向血月光柱。
青风老祖则张口一吹，一股灰白色的飓风凭空而生，风刃如刀，切割着光柱表面。
青云真人更是直接，他祭出本命法宝——一柄三尺长的青色玉尺，玉尺迎风便长，化作百丈大小，狠狠砸向光柱中心的人皇血月幡！
三股元婴期的全力一击，足以将一座山峰夷为平地。
但落在血月光柱上，却只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雷霆劈在光柱上，被血光吞噬，反而让光柱更亮了一分。飓风切割光柱，风刃却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玉尺砸下，光柱表面荡起剧烈的波纹，但终究没碎。
“这怎么可能？！”青云真人骇然。
“他在借力打力！”青雷老祖脸色难看，“阵法在吸收我们的攻击，转化为自身的能量！越攻击，阵法越强！”
“那就别攻击阵法，攻击他本人！”青风老祖指向阵眼中的林衍。
三人立刻改变策略。
青雷老祖双手连掐法诀，天空中雷云翻涌，凝聚成一颗直径十丈的青色雷球，散发出毁灭性的气息。雷球缓缓下降，锁定了林衍。
青风老祖则从怀中取出一枚青色羽毛——这是他的本命法宝“风神羽”，轻轻一吹，羽毛化作万千风刃，如暴雨般射向林衍。
青云真人更是狠，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玉尺上。玉尺青光大盛，表面浮现出血色纹路，威力暴涨三倍，再次砸向林衍！
这一次，攻击绕过了血月光柱，直取林衍本体。
林衍抬起头，看着从天而降的三道攻击，眼中深紫色的火焰微微跳动。
他没有躲。
因为躲不掉。
三位元婴修士的联手一击，已经锁死了他所有退路。
但他也不需要躲。
他双手握紧人皇血月幡，幡杆深深插入地面，整个人与幡融为一体。
丹田中，四幡合一的巨幡疯狂旋转，无穷的血煞之力涌入四肢百骸。血海金丹更是亮到极致，表面九道血龙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金丹上游走、咆哮。
“血月……噬天！”
林衍低吼，额心竖瞳彻底睁开。
这一次，竖瞳深处，不再是血光，也不是月华，而是一片旋转的、深不见底的紫色漩涡！
漩涡深处，仿佛连通着另一个世界，无穷的怨念、煞气、死气从中涌出，化作一道紫色的光柱，冲天而起！
光柱与三道攻击碰撞。
没有巨响，没有爆炸。
只有一种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消融”。
青色雷球、万千风刃、血色玉尺，在接触到紫色光柱的瞬间，就像冰雪遇到烈阳，迅速消融、溃散、湮灭！
三息之后，三道攻击，全部消失。
而紫色光柱去势不减，直冲天际，将那轮血月彻底吞噬！
血月炸开，化作漫天血雨，洒落而下。
但这不是结束。
血雨落在广场上，落在那些青云宗弟子身上，立刻化作一道道血色的锁链，将他们死死缠住！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那些被锁链缠住的弟子，无论炼气还是筑基，都感觉自己的精血、真元、乃至魂魄，都在被疯狂抽取！一道道血色的丝线从他们体内抽出，汇入血雨，最终流入林衍体内！
“他在抽取所有人的生机！”青风老祖脸色大变，“快阻止他！”
但已经晚了。
林衍的气息，在疯狂暴涨！
金丹中期巅峰、金丹后期、金丹大圆满……
当广场上大半弟子都被吸成干尸时，他的修为，已经冲破了金丹的桎梏，触摸到了元婴的门槛！
虽然只是虚浮的、靠吞噬强行提升的半步元婴，但那也是元婴！
“不够……”
林衍睁开眼，瞳孔已经彻底变成了深紫色，里面燃烧着疯狂的火。
“还要更多……”
他看向三位元婴老祖，眼中闪过贪婪。
元婴修士的精血，才是真正的大补！
“小子，你敢！”青雷老祖又惊又怒，双手连掐法诀，天空中雷云再次汇聚，但这次雷云的颜色，却从青色变成了紫色——这是他的压箱底绝学，紫霄神雷！
青风老祖也不再保留，他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化作一道青色飓风，卷向林衍。
青云真人更是拼命，他再次喷出三口精血在玉尺上，玉尺青光大盛，几乎要燃烧起来，狠狠砸向林衍！
三位元婴，拼命了。
但林衍只是笑了。
他松开握着人皇血月幡的手，任由幡杆插入地面。
然后，他抬起双手，对着天空，虚虚一抓。
“血月……降临！”
话音落，天空中，那轮原本已经炸碎的血月，竟然重新凝聚！
而且，这一次的血月，比之前大了十倍！
血月缓缓下降，像是要压塌整个青云山。
恐怖的威压，让三位元婴老祖都感到了窒息。
“这……这是……”青风老祖声音发颤，“他在燃烧那杆幡的本源！他要与我们同归于尽！”
“疯子！”青雷老祖怒吼，“快撤！”
但已经来不及了。
血月落下。
不是爆炸，也不是冲击，而是一种无声的、极致的“湮灭”。
血月所过之处，空间崩碎，万物湮灭。
那些还活着的青云宗弟子，连惨叫都没发出，就化为了虚无。
那些建筑、树木、山石，也全部消失。
整个主峰广场，被血月“抹去”了。
三位元婴老祖拼命抵挡，但他们的护身光罩在血月面前，如纸糊般脆弱。
青风老祖第一个支撑不住，惨叫一声，肉身崩溃，元婴想逃，但刚离体，就被血月光华扫中，灰飞烟灭。
青雷老祖稍好一些，他燃烧了全部精血，化作一道紫色雷光，想要冲出湮灭范围。但血月笼罩了整个主峰，他冲到哪里，湮灭就跟到哪里。
最终，在距离边缘只有十丈时，他也被血月光华追上，肉身崩溃，元婴湮灭。
只有青云真人，靠着宗主的身份，启动了主峰地底的“护山大阵核心”。
一道青色的光柱从地底冲出，将他笼罩。
血月光华与青色光柱碰撞，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青色光柱剧烈震颤，表面浮现无数裂纹，但终究没碎。
青云真人躲在光柱中，看着外面湮灭的一切，眼中满是恐惧和绝望。
完了。
青云宗，完了。
千年基业，毁于一旦。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当年的一念之差。
如果当年，他没有纵容青冥子见死不救……
如果当年，他能稍微怜悯一下那对凡俗夫妇……
可是，没有如果。
血月终于消散。
主峰广场，已经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
坑中，只有一杆插入地面的幡，和一个躲在光柱中的青云真人。
林衍站在坑边，脸色惨白如纸，七窍都在渗血，身体摇摇欲坠。
刚才那一击，抽干了他所有力量，也透支了人皇血月幡的本源。现在幡已经缩回三尺大小，黯淡无光，连幡顶那颗骷髅头都闭上了眼睛。
但他赢了。
以一己之力，覆灭了青冥域第一大宗。
虽然自己也油尽灯枯，但终究是赢了。
他看向坑底的青云真人。
“该你了。”
林衍迈步，走进巨坑。
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经脉寸寸断裂，骨骼咔咔作响。但他没有停。
走到光柱前时，他已经成了一个血人。
但他眼中，依旧燃烧着疯狂的火。
“青云真人，”他开口，声音嘶哑如破风箱，“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青云真人抬起头，看着他。
眼中，没有了恐惧，只剩下平静。
“林衍，你赢了。”他缓缓道，“但你记住，你今天所做的一切，迟早会遭报应。人皇幡是上古邪器，每使用一次，都会侵蚀你的心智。终有一天，你会被它彻底吞噬，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那就等那天再说。”林衍淡淡道，“现在，该你还债了。”
他伸出手，按在光柱上。
《血魂诀》全力运转，开始吞噬光柱的能量。
光柱剧烈震颤，裂纹越来越多。
最终，轰然破碎。
林衍的手，按在了青云真人头顶。
“啊——！”
青云真人发出最后的惨叫，精血、修为、魂魄，被疯狂抽取。
当最后一缕生机消散时，这位执掌青云宗百年的宗主，化为一具干尸。
林衍收回手，盘膝坐下。
他开始炼化刚刚吞噬的所有能量。
三位元婴老祖的精血，数十位金丹长老的精血，上百筑基执事、上千炼气弟子的精血……
这些能量，如山如海，涌入他的丹田。
血海金丹疯狂旋转，将这些能量炼化、吸收。
修为，再次突破。
半步元婴、元婴初期、元婴初期巅峰……
当所有能量炼化完毕时，林衍的修为，稳稳停在了元婴中期！
虽然依旧是虚浮的、靠吞噬强行提升的元婴中期，但元婴就是元婴，与金丹有天壤之别。
他睁开眼，瞳孔深处的紫色火焰已经熄灭，恢复了原本的暗金色。
但眼神，却比以前更冷，更漠然。
仿佛刚才那场屠杀，那数千条人命，在他心中，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他站起身，看向四周。
主峰已经没了，整个青云山，一片死寂。
血幡卫还活着——刚才血月降临前，林衍将他们收进了人皇血月幡的内部空间，所以幸免于难。
铜骨也活着，它一直守在藏宝峰，没有参与主峰的战斗。
除此之外，整个青云宗，再无活物。
林衍一招手，人皇血月幡飞回手中。
幡面展开，上面又多出了数千张扭曲的面孔——那是青云宗所有死者的魂魄，此刻都成了幡的养料。
“该走了。”
林衍收起幡，转身，朝山外走去。
铜骨默默跟上。
血幡卫们也默默跟上。
他们不敢说话，甚至不敢抬头看林衍的背影。
刚才那一战，让他们彻底明白，自己追随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魔神。
或者说，比魔神更可怕的存在。
林衍走到山门时，停下脚步。
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千年宗门。
曾经巍峨的殿宇，如今只剩废墟。
曾经繁华的山门，如今一片死寂。
“从今天起，青冥域，再无青云宗。”
他转身，迈步，消失在夜色中。
而在青云山深处，一处隐秘的洞府里。
一个穿着青袍的年轻弟子，颤抖着从藏身之处爬出来。
他是青云宗最后的幸存者——因为修为太低，刚才在主峰打扫卫生，血月降临时，他躲进了这个废弃的洞府，侥幸逃过一劫。
他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看着那些干瘪的尸体，看着远处林衍消失的方向，眼中满是恐惧和……刻骨的恨意。
“林衍……”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我会记住今天的一切。”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他转身，跌跌撞撞地朝山下跑去。
他要活着。
活着，才能报仇。
而林衍，对此一无所知。
或者说，即使知道，也不在意。
他现在，只想去做一件事——
去天剑门，拿第五块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