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的黑暗如同活物般缓缓翻滚,那股纯粹的“沉寂”与“终结”气息骤然变得浓烈,其中夹杂的冰冷恶意如同实质的触须,悄然探向站在边缘的林风。眉心的世界漩涡与手中的戮天矛同时传来尖锐的预警,那是对同等级别“终末”力量的天然警惕与渴望。
楚云汐也感觉到了不对,永恒意境本能地收缩,在她与林风周围布下层层时光褶皱,试图阻隔那恶意侵蚀。然而,那“寂灭源质”散发的气息似乎能穿透时间的阻隔,直接作用于存在的“终点”概念,让她感到一阵阵发自灵魂的冰寒。
“林风,这里不对劲,我们最好……”楚云汐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
但她的话被一声直接在灵魂层面响起的、仿佛来自万物终结之地的低沉呢喃打断了:
“来……过来……”
“拥抱……永恒的……沉寂……”
“这里……才是……归宿……”
呢喃声中,深渊的黑暗骤然向上涌起,化作一只由纯粹“虚无”与“死寂”法则构成的、遮天蔽日的巨大手掌,朝着林风和楚云汐当头抓下!手掌未至,一股“存在剥离”与“时间终点”的恐怖意境已然降临,要将他们拖入那最终的黑暗。
林风眼神一厉,刚刚稳固的力量轰然爆发!眉心世界漩涡中,那枚新得的“界源烙印”光芒大放,混合着混沌本源与刑天战意,在他周身形成一层厚重如大地的暗黄光晕,硬生生抵住了那股“存在剥离”之力。同时,他手中戮天矛爆发出惊天凶威,暗金色矛身缠绕着混沌气流,毫不犹豫地迎着那黑暗巨掌刺去!
“破!”
混沌归墟之力与寂灭终结之力轰然对撞!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仿佛两个世界在无声湮灭的恐怖消融感。戮天矛的矛锋深深刺入黑暗巨掌,狂暴的弑神之力疯狂侵蚀、破坏着其结构,但黑暗巨掌中蕴含的“寂灭”法则也在反过来湮灭、同化着混沌之力!两者僵持不下,相互湮灭,产生的余波将四周铁灰色的荒漠“沙砾”都化为虚无,形成一个不断扩大的空洞。
林风感到手臂传来难以承受的巨力与刺骨的冰寒,那寂灭之力沿着矛身侵蚀而来,连他新得的“大地根性”特质都有些抵挡不住。这“寂灭源质”的力量,比想象中更加霸道和古老!
就在他准备燃烧更多本源,甚至再次尝试引动界源之力对抗时,异变再生。
周围翻滚的黑暗,以及那正在与戮天矛对抗的巨掌,突然毫无征兆地……凝固了。
并非被力量定住,而像是整个场景被按下了暂停键。连深渊底部传来的呢喃、那冰冷的恶意、以及法则对撞的湮灭波动,都瞬间停滞、消失。
整个铁灰色荒漠,陷入了一种绝对诡异的寂静。
林风和楚云汐保持着战斗的姿态,却发现自己也动弹不得,并非被束缚,而是仿佛置身于一幅被定格的画卷之中。只有思维还能运转。
“时间……被停止了?”楚云汐在心中惊骇,她的永恒意境对此毫无感应,这不是时间法则的效果!
“不,不是时间。”林风心中寒意更甚,他想起了在千幻迷宫尽头,那面镜墙上的血字,想起了“编剧”留下的信息残留,“这是……‘剧本’的间隙。”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那凝固的黑暗深渊上方,虚空如同幕布般被轻轻拉开一角。一道无法用言语准确描述其存在、周身笼罩在柔和却无法看透的朦胧光辉中的身影,悄然显现。
祂的手中,依旧托着那本由光芒构成的书册,书页无风自动,其上流淌着无数复杂难明的符号与光影。
“编剧”……或者说,“观测者”,以比在信息残留中更加清晰、更加“真实”的姿态,降临了。
没有威压,没有敌意,甚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祂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仿佛一个超然物外的读者,偶然翻到了感兴趣的一页。
一个温和、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疲惫感的声音,直接响彻在林风和楚云汐的心间,并非语言,而是直达意识的意念:
“精彩的反抗,不屈的意志,以及……恰到好处的‘变量’引入。”
“林风,你比我想象的,更有趣一些。”
“面对‘寂灭’的诱惑与抹杀,依然选择了挥矛。”
“这让原本略显单调的‘流亡与挣扎’戏码,多了些值得玩味的弧度。”
林风感觉自己的思维能“动”了,他死死盯着那朦胧的身影,用意念发出冰冷的质问:“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包括这‘寂灭源质’的苏醒?”
“安排?”编剧的意念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不,我从不‘安排’具体的情节。我只是……提供‘舞台’、‘角色’和‘初始情境’,然后,观察‘故事’如何自然地流淌。”
“比如,将一枚特殊的‘火种’,投入一片充满可能与危险的‘初生界域’。至于这火种是会被界域的本能排斥碾碎,还是能吸收界源茁壮成长,亦或是……被另一股沉睡的‘终末’吸引、吞噬,都是故事的一部分。”
“我欣赏的,是角色在既定框架下,做出的出乎意料的选择,展现出的独特‘光辉’。”
祂的目光(如果那朦胧光辉后有目光的话)似乎落在了林风眉心的世界漩涡,以及他手中的戮天矛上。
“混沌的本源,刑天的战意,世界的雏形,界源的烙印,还有……一丝‘母亲’的悲伤。”
“多么有趣的组合。你本身,就是一个行走的‘矛盾’与‘可能性’集合体。”
“难怪‘第一因’视你为必须清除的病毒,而这片稚嫩界域的意志,也对你又惧又贪。”
“所以,你现身,就是为了评价我?”林风冷笑,心中却愈发沉重。对方的态度越超然,越说明其层次之高,自己的一切挣扎,在对方眼中可能真的只是一场戏。
“现身?不,这只是我留在‘书页’间的一缕‘注脚’,因你触碰到关键‘词条’而被激活。”编剧的意念依旧平静,“我欣赏你的表演,林风。尤其是你伤到界域之眼,引动山祖,甚至触碰到‘剧本之外’边界的那一刻。”
“这让我看到,你或许有潜力,跳出原本为你预设的‘悲情反抗者’或‘意外毁灭者’的窠臼。”
“跳出……然后呢?”林风追问,“成为你笔下另一个更强大的‘角色’?继续在你的剧本里跳舞?”
“剧本?”编剧的意念第一次出现了些许微妙的波动,像是感到有趣,“你为何执着于‘剧本’?为何认定自己一定是‘角色’?”
“舞台已经搭建,角色已经入场,故事已经开始流淌……”
“谁说,‘角色’,不能成为新的‘编剧’?”
“当然,那需要……足够的力量,足够的智慧,以及……一点点‘授权’。”
朦胧的身影轻轻翻动着手中的光之书页,某一页上,似乎有微光闪烁,与林风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共鸣。
“比如,眼前这‘寂灭源质’,便是这方界域初生时,‘终结’一面的显化,与‘天衡’相对。它蕴含着最本源的‘归墟’之力,对你而言,既是剧毒,也是蜜糖。”
“我能让它……暂时‘安静’下来。”
“甚至,可以给你一点‘提示’,关于如何安全地‘接触’它,理解它,乃至……在未来合适的时机,尝试‘平衡’它。”
“作为交换……”
祂的意念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
“……继续你的‘表演’吧,林风。用你的方式,去探索,去抗争,去打破这界域的藩篱,去触碰更多的‘源质’与‘真相’。”
“让我看到更多……‘意料之外’的光彩。”
“当你觉得自己有资格‘翻阅’更多书页时……”
“或许,我们会再见面。”
话音落下,那朦胧的身影开始变得虚幻,手中的光之书册也缓缓合拢。
随着祂的消失,那被凝固的黑暗深渊与寂灭巨掌,也如同解除了某种封印,重新“活”了过来。但那股汹涌的恶意与吞噬之意,却莫名其妙地减弱了大半,仿佛被套上了一层无形的枷锁,虽然依旧危险,却不再那般疯狂而不可控。
巨大的黑暗手掌缓缓收回深渊,翻滚的黑暗也逐渐平息,只剩下那股精纯而冰冷的“寂灭”气息依旧弥漫,却不再主动攻击。
林风和楚云汐重新恢复了行动能力,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余悸。
“祂……到底是什么?”楚云汐声音干涩。
“一个看戏的,一个……或许能决定戏台是否存在的存在。”林风握紧了戮天矛,眼神复杂地看着恢复“平静”的深渊。编剧的话在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跳出角色?成为编剧?授权?
这听起来像是诱惑,又像是某种考验。
但至少,眼前的致命危机暂时解除了。而且,编剧似乎默许,甚至鼓励他去接触这“寂灭源质”?
他低头看向深渊,那股与“天衡源质”同源却相反的本源之力,如同黑暗中的宝藏,对他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如果能理解、甚至掌握一部分“寂灭”的真谛,与“天衡”的“稳定调和”形成某种平衡,他对世界本源的认知和自身的力量,必将再次飞跃。
风险依然巨大,但机遇同样诱人。
“我们……”楚云汐看着林风变幻的眼神,已经猜到了他的决定。
“富贵险中求。”林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纷乱的思绪,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而且,那位‘编剧’似乎很期待我这么做。虽然不知是福是祸,但至少现在,我们有了一个相对‘安全’的接触机会。”
他看向楚云汐:“我需要靠近深渊边缘,尝试感应和解析那股‘寂灭’本源。你为我护法,一旦有任何异常,或者我感觉失控,立刻带我远离。”
楚云汐重重点头,没有多言,永恒意境再次展开,更加专注地警戒四周。
林风盘膝坐在了深渊边缘,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眉心世界漩涡。他小心翼翼地释放出一缕融合了混沌本源、界源烙印以及一丝“天衡”气息的感知,如同最轻柔的触须,朝着深渊底部那冰冷的“寂灭”本源探去。
起初是刺骨的冰寒与强烈的排斥,仿佛要将他这缕蕴含着“生”与“动”的感知彻底湮灭。但林风谨记着编剧那模糊的“提示”,没有强行对抗,而是尝试着去理解、去接纳这种“终结”与“沉寂”的意境,将其视为世界循环必不可少的一环。
他回想着混沌中的生灭,回忆着万界终末的景象,体会着自身“混沌归墟”之力中蕴含的“终结”一面。
渐渐地,那强烈的排斥感开始减弱。他的感知如同墨滴入水,开始极其缓慢地与那“寂灭”本源产生一丝微弱的、近乎冻结的“共鸣”。
浩瀚、冰冷、空无、万物终点的景象碎片涌入意识……
而就在林风全神贯注感悟“寂灭”本源,楚云汐凝神戒备之时,谁也没有注意到,极远处,那片曾被山祖一掌拍出巨坑、法则固化的区域边缘,一点极其微小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银色数据流光”,如同拥有生命般,悄然从岩层缝隙中钻出,闪烁了一下,然后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仿佛一个沉默的观察哨,在完成了某个阶段的“记录”后,悄然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