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艾霖的样子可是一点惶恐的神态都没有。不过朱厚照心里却是笑得花儿都开了,而且是春天来了,百花竞艳、漫山遍野那种。
王文素,大数学家,所着《算学宝鉴》可称种花家算史之最。朱厚照不是不知道此人,然此人身为商人,历史上对其经历语焉不详。自己总不能下旨全国找寻此人吧,那岂不是,妖孽!!!
瞌睡艾霖送上一个枕头,不,是一张黄花梨架子床、席梦思床垫、水鸟被加决明子枕头。怎么看着这个艾霖这么顺眼呢?
“此人现在何处?”
“回殿下,王文素人在学生家中,其到京城进货,学生想其在冀省饶阳代署沐浴之品,故邀其于学生家中盘桓经日。”
“艾霖,明日孤出宫,可否与王文素一晤?”听闻此言,殿中众人皆错愕了?殿下何故对一商人如此礼遇?朱厚照心下明了,你们不知道,如果我把王文素的数学和制造业、商业、农业融合在一起,到时候你们得对他顶礼膜拜。好在现在朱厚照是一个另类的人格,对他的跳脱众人也已习惯见怪不怪了。
“学生谨遵殿下谕示。”
“伯安,你一并安排。”
“诺”
闻听此言艾霖心中大喜,听闻王守仁最近颇得殿下赏识,俨然与杨慎并驾齐驱,自己有幸同时结交殿下之左膀右臂,何其幸也。
“用修,今日大功一件。我大明人才济济,所缺者伯乐也。汝等当以用修为例,广为孤举荐贤才。”
“臣、学生牢记殿下谕示。”
“殿下,闵宜励在殿外听命。”
“出去看看吧。”在殿内这许久,朱厚照有些闷了,也想借机出来透透气。
闵宜励在院中垂首肃立,比往日多了一分沉稳,脚边一只小奶狗静静站着。这画面,有些……莫名其妙。
“学生见过太子殿下。“
见朱厚照没有开口,闵宜励又紧张了起来,事不过三,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即使有祖父加持,这次演砸了别说祖父,神仙也救不了自己。
“殿下且看学生所驯唤之犬。”
“站、立、卧、翻、滚、去、来……”那只小奶狗随着闵宜励的指令做着各种动作。在众人自求多福的目光中,闵宜励和他的小奶狗停止了表演。
“去取一盆炭火来。”,刘瑾一个眼色,莫名其妙的小内侍赶忙到后院取来一盆炭火。
“贴放在门槛之下。”
这次小内侍没有丝毫犹豫,按照朱厚照的吩咐放置好火盆。
“闵宜励,命你的狗出到院外。”
“诺。”
闵宜励对着那条小奶狗,手指向院外,口中斥道:“去。”
小奶狗跑到门口,遇到火盆阻挡,嘤嘤叫了两声,回头向闵宜励汪汪叫了两声。出于对火本能的恐惧,小奶狗止步不前,但又有些心有不甘,在火盆前逡巡不前。见到此状,闵宜励既心疼又焦急,转念间,咬牙斥道“去”,那小奶狗义无反顾地跑向院门,前爪笨拙地扒着火盆,小短腿紧蹬,身在火盆中也一如既往向门口攀爬,即使身上的短毛被火燎净、四肢身体被火灼痛亦勇往直前,此时反而没有了叫声。
忽的人影一闪,小奶狗被带到了门外,原是张铭。
“令之以文、齐之以武,虽刀山火海、赴汤蹈火之。刘瑾,找人治好此犬,孤要它完好如初。”
不理会刘瑾的惶惶不安,朱厚照走到闵宜励身边,拍了拍闵宜励的肩膀,“善莫大焉。勉之、勉之。”
“学生谢殿下大恩。”闵宜励忙跪下叩首,朱厚照亲手拉起他,
“闵尚书宿德众望、嘉桓志在禹、冰、汝亦勉之,则三苏未尝不可。”
闵宜励激动地浑身战栗,全然忘记了谢恩,只是这么傻呵呵地呆立在院子里。殿下这是在夸奖我?鼓励我?祖父可是一直为家中后辈无可造之材而心怀耿耿,自己的父亲在祖父面前时时被训斥的无地自容。我和哥哥这两个爷爷口中的不肖子孙这么就入了殿下的法眼?
“闵二公子,”闵宜励闻言方才从幻境中醒悟过来,见杨慎在身边呼唤自己,院内已经空空如也。殿下呢?天哪,我这么傻呵呵站了多久,殿下肯定不悦,我这刚挽回一点的声誉,老天啊,玩我呐?我怎么这时节犯起傻来了?
看着欲哭无泪的闵宜励,杨慎不由得心中暗笑,“殿下有事回宫了,你也请回吧。”
“杨公子,殿下没有不悦吧。”
“闵二公子,殿下心性宽厚,知人善任。得其才者量才适用,恭喜你有所小成,至于今后三苏之望,全在闵二公子自己。”
说罢杨慎也没再理会闵宜励,施一礼后转身进到大殿。
不是梦,殿下确实夸我了,确实说了善莫大焉、确实说了三苏,虽然人那是父子三人,我们是祖孙三人,不都是爷儿三儿嘛。这次回家我胸脯可以挺起来了,进门先迈哪只脚合适呢,呵呵,得给祖父大人好好念叨念叨,您老的不肖孙儿给您挣回来一个三苏。
此时的朱厚照,正在去坤宁宫的路上。适才张皇后派翁琦请自己过去,朱厚照带着众人往坤宁宫去。张皇后找自己什么事?还是建昌侯那个沐浴用品之事?不该啊,建昌侯已经跟杨慎接洽了,以他的智商不该这么快反应过来我是在忽悠他,至少要等第一批货上市才会有所动作啊。为弘治帝万寿圣节之事?也不该啊,这个找个内宫太监一问便知,没必要找自己去回话。
眼看到了坤宁宫,刘瑾上前低声道:“太子爷,建昌侯在里面。似与顺义皇庄事有关。”
朱厚照不动声色嗯了一声,刘瑾这奴才,这次办了一件正确的事。
心中有底的朱厚照进到坤宁宫,“臣张延龄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这次张延龄倒是长了记性。
“免礼。孩儿见过母后。”
“儿啊,最近可好?怎地昨晚魇症了?”
这消息够快的。
“劳母后忧心了,孩儿无恙,许是日间有些劳碌了。”
“照儿,你要注意身体啊,不能让你父皇和娘挂怀啊。”
“孩儿知道了。”顺着张皇后的手势,朱厚照顺势坐在了张皇后身边,好一副母慈子孝啊。
“皇后娘娘。”一声不合时宜响起。
“照儿啊,建昌侯入宫,言道他在顺义的一些田产不知为何充到了你的皇庄,你让下人查询一下,如若属实照样发还给建昌侯。”
伏地魔瞬间附体。
“母后但放宽心,儿子遵命。嗯,母后谕旨、事关勋戚颜面,儿子亲自去办。”
“照儿,如此辛苦你了。建昌侯,还不谢过殿下。”
“臣谢过太子殿下大恩。”
正好没借口溜号,这正瞌睡张皇后给递一枕头,若不是明日约了王文素,朱厚照恨不得现在便出宫直奔顺义。耐着性子陪张皇后用过午膳,朱厚照率领东宫人众回到钟粹宫,吩咐王守仁、张铭、李昱出宫安排明日一众事宜。
难得清静的一个午后,朱厚照一边写着东西,一边逗着小宝。临近申时半刻,刘瑾报徐用来了,弘治帝召自己到乾清宫养心殿去。却原来是为弘治帝寿诞,黔国公沐昆携子进京祝寿,弘治帝在养心殿设宴犒劳沐昆,命朱厚照前去一见。
沐家除了一个奇葩沐朝弼之外,可谓世代忠良。尤其最后一个黔国公沐天波,明亡后沐天波追随南明永历皇帝朱由榔入缅,在咒水之难被缅兵挟持外出,夺刀抵抗至死,随行的幼子沐忠亮亦死国难。此等忠良倒是真的要好好见见。
到了养心殿,见弘治帝端坐在正中,张皇后一旁作陪。下面侧首一人侧身半坐在椅上,身后一垂髫少年垂手站立。
“孩儿参见父皇,愿父皇龙体康泰、国祚万年。”
“照儿,起来吧。”
“臣沐昆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黔国公请起。”
“殿下,这是小儿沐绍勤。”
“臣沐绍勤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别小瞧了这垂髫小儿,一出生便是锦衣卫指挥使。
“免礼,时常听父皇提起,黔国公世代忠良,为我大明镇守西南边陲,大兴屯田,劝课农桑,礼贤兴学,委实属我大明栋梁。且黔国公又为我父皇亲命,可见父皇对黔国公之厚爱。”
“臣谢陛下厚恩,谢殿下厚爱。臣何德何能,劳陛下力排众议,命臣袭黔国公,乃令历代先祖不致臣不肖而蒙羞。此大恩大德,臣肝脑涂地不足以报万一。”
“父皇仁孝着誉天下,黔宁王以‘亲戚之家’为太祖高皇帝列于《皇明祖训》之中。于朝中诸臣工父皇尚且宽厚,何况勋戚乎?”
“陛下,臣……”听闻太子殿下此言,刚刚站立起来的沐昆,跪倒在地以头抢地,泣不成声。“臣无以为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