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黎明基地东门。
林凡站在新建的哨塔上，望着远处扬起的尘烟——不是烟尘，而是蒸汽混合着某种生物柴油燃烧产生的青烟。一支车队正沿着修复的旧公路缓缓驶来。
“三辆装甲越野车开路，中间那辆是……老式客车改装？”黑子举着望远镜，“涂装还挺讲究，蓝白条纹，车头插着旗子——旗上图案是齿轮环绕麦穗。”
“复兴城的标志。”叶知秋站在林凡身侧，手里拿着“扳手”传来的资料，“齿轮代表工业，麦穗代表农业。根据情报，他们确实在末世第七个月就恢复了基础农业生产，有完整的温室内循环系统。”
赵铁柱咧嘴：“听起来是个阔绰的主儿。老大，咱们要不要把‘大花园’藏起来？”
林凡看了眼远处那个已经快被植被完全覆盖的“铁毡”——周老蔫的工程队三天内搭起了钢架平台和通道，现在它看起来像个……嗯，像个刻意设计成战争机器形状的生态艺术雕塑。
“藏不住。”林凡叹气，“那玩意儿三十米高，除非我们挖个坑埋了。而且沈冰说它的能量场已经和翡翠小树连成网络，移动不了。”
“那就实话实说。”叶知秋淡定道，“就说我们击败了入侵者，战利品发生了良性变异，现在是我们基地的环境调节装置。”
“你觉得他们会信？”黑子挑眉。
“不信也得信。”林凡整理了下衣领，“走吧，迎接客人。”
车队在基地外五百米处停下——这是个谨慎但友好的距离。头车车门打开，下来六个人。
为首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穿着熨烫平整的卡其色制服，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他身后跟着两男两女：一个身材高大的护卫，一个抱着平板电脑的年轻文员，一个背着医疗箱的女医师，还有一个……
“有趣。”林凡眯起眼睛。
最后那人看着三十出头，穿着朴素的灰色工装，双手粗糙有老茧，但眼神锐利，正不动声色地扫视基地的防御工事和建筑布局。
专业的侦察人员。
“我是复兴城外联部副部长，陈明远。”中年男人走上前，微笑着伸出手，“代表复兴城议会，向黎明基地的同胞致以问候。”
“林凡，新秩序联盟总指挥。”林凡与他握手，感觉到对方手掌有常年握笔的茧，但握力不弱，“欢迎来到黎明基地。”
陈明远的笑容很标准，但目光已经飘向基地内部：“来之前我们就听说，贵基地在短短几个月内整合了周边多个聚集地，发展迅速。今日一见，果然……令人印象深刻。”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远处露出半个顶部的“铁毡”上。
“那是什么？”年轻的文员忍不住问出声，手里平板电脑的摄像头已经对准了方向。
“哦，那个啊。”林凡面不改色，“我们的‘环境调节装置’，还在调试阶段。要进去看看吗？”
陈明远眼中闪过惊讶，但很快恢复笑容：“荣幸之至。”
进入基地，使者团的反应很值得玩味。
护卫和侦察人员保持着专业克制，但眼神里的震撼藏不住——他们看到了整齐的街道、修复的建筑、干净的供水系统、来来往往但秩序井然的人群。
更重要的是，他们看到了人们脸上的神情：不是末世常见的麻木或惶恐，而是……正常生活的样子。
孩子在路边玩球，老人坐在门口晒太阳，妇女提着篮子从种植区回来，篮子里是新鲜的蔬菜。
“你们有稳定的食物供应？”女医师忍不住问。
“温室种植加上部分野外采集，基本自给自足。”叶知秋回答，“最近还在试验新的作物品种。”
经过中央广场时，使者团全体停下了脚步。
翡翠小树此刻正散发着柔和的晨光，能量场范围内的空气清新得不真实。树下，几个孩子围坐在一起，听一个老人讲故事——其实是周老蔫在给孩子们上基础物理课，用翡翠小树的能量脉动当教具。
“这棵树……”陈明远走近几步，眼镜后的眼睛睁大，“它在发光？而且周围的植物长势……”
“特殊变异品种。”林凡面不改色地扯谎，“我们发现它能净化土壤和空气，就移栽到基地中心了。效果不错。”
手环震动：
【谎言检测：宿主正在瞎编】
【温馨提示：建议说‘前文明遗产’，听起来更靠谱】
林凡无视了系统。
“前文明遗产？”没想到，陈明远自己说出了这个词，“我们复兴城也发现了几处前文明设施，但大多已损坏。贵基地能完整保存并利用，真是了不起。”
他转头看向林凡，笑容深了些：“林总指挥，不瞒您说，我们这次来，除了建立友好联系，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贸易。”
众人进入临时布置的会客室。说是会客室，其实就是原本的仓库改造的，但周老蔫团队用了半天时间做了简单装修：实木长桌、还算舒适的椅子、墙上甚至挂了一幅基地孩子们画的画——画上是翡翠小树和太阳。
“条件简陋，见谅。”林凡示意众人落座。
“已经很好了。”陈明远坐下，文员打开平板电脑投影出清单，“我们带来的样品在外面车上。主要是一些工业产品：高品质钢材、精密零件、柴油发电机改良套件、医疗设备配件。”
投影切换到下一页：“我们希望交换的，首先是粮食。任何种类的都可以，特别是高产作物种子。其次是能源技术——我们注意到贵基地似乎有不同于常规的能源系统。”
他的目光扫过窗外远处建筑物顶端的能量收集板。
林凡与叶知秋交换了个眼神。
“粮食可以谈。”林凡缓缓道，“我们确实有富余。种子也可以提供部分。但能源技术……”
“我们愿意用同等价值的技术交换。”陈明远立刻道，“比如，我们掌握了小型内燃机的完全制造工艺，热效率比旧时代提高12%。还有水净化系统的模块化设计方案。”
条件很诱人。
但林凡没急着答应。
“陈副部长，技术交换不是小事。”叶知秋接话，“我们需要评估双方技术的兼容性和安全性。而且，我们更感兴趣的是……信息。”
陈明远神色微动：“信息？”
“关于‘洞察之眼’。”林凡直视对方，“你们听说过这个组织吗？”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护卫和侦察人员的肌肉明显绷紧了。女医师低头整理医疗箱。年轻文员看向陈明远。
陈明远推了推眼镜：“听说过。大约两个月前，我们的一支勘探队在东边山区失踪。后来找到了残骸和……一个徽章。眼睛形状的徽章。”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确实躺着一个金属徽章，造型是一只抽象化的眼睛，瞳孔位置镶嵌着暗红色的晶体。
和沈冰从侦察器残骸里找到的一模一样。
“我们损失了七个人。”陈明远声音低沉，“之后加强了东部边界的巡逻，但再也没见过这个组织的踪迹。林总指挥，你们也遭遇过？”
“打过交道。”林凡没细说，“所以，如果你们有关于他们的任何信息，比如活动区域、人员特征、技术特点，这些信息对我们来说，比任何技术都宝贵。”
陈明远沉吟片刻：“我可以把已知的情报分享给你们。但作为交换……”
“除了粮食和种子，我们可以提供一批‘绿心核心’的简化版。”林凡抛出了筹码。
“绿心核心？”陈明远茫然。
林凡示意，叶知秋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金属圆盘，表面有简单的纹路，中央嵌着一小块翡翠碎片——是从翡翠小树脱落的老叶中提取的。
激活。
圆盘散发出柔和的绿光，形成一个直径两米的光罩。光罩内的空气明显变得清新，温度稳定，甚至桌面上一小盆蔫了的盆栽，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起来。
使者团全体站了起来。
“局部环境稳定装置。”林凡介绍，“有效范围小，持续时间有限，但足以保护一个小型种植区或医疗室免受外界污染和辐射影响。充电可用任何能量源。”
陈明远的呼吸急促了。
这东西对于复兴城那种大型聚集地来说，价值不可估量——可以建立绝对安全的无菌手术室、核心作物育种室、甚至婴儿保育室。
“多少？”他直接问。
“首批可以提供二十个。”林凡道，“后续看合作情况。”
“成交。”陈明远毫不犹豫，“情报、工业产品、技术目录，全部共享。另外……”
他顿了顿，看向窗外远处的“铁毡”。
“林总指挥，那东西……真的只是环境调节装置吗？”
林凡笑了：“陈副部长，在末世，有些问题问得太清楚，对大家都没好处。”
陈明远也笑了：“明白。那么……我们谈谈具体的交货方式和联络机制？”
谈判进行了两小时。
最终达成的协议包括：
1. 复兴城提供工业产品目录，黎明基地每月可订购一定额度，用粮食、部分原材料和简化版绿心核心支付。
2. 双方建立定期通讯和情报共享机制，特别是关于“洞察之眼”和其他威胁的信息。
3. 复兴城派出一个五人技术小组常驻黎明基地（表面上是交流学习，实际是技术摸底），黎明基地也可以派员去复兴城。
4. 共同绘制区域地图，标注安全路线、危险区域和资源点。
签署临时协议后，陈明远带人去看货。林凡和叶知秋留在会客室。
“你觉得他们可信吗？”叶知秋问。
“七分真，三分保留。”林凡看向窗外，使者团的车队正在装货，“那个陈明远是典型的官僚，看重利益但也谨慎。护卫和医师没问题，但那个侦察人员……”
“他在进来后的第三分钟，袖口掉出一个微型探测器。”叶知秋平静道，“黑子捡到了，已经交给沈冰分析。”
林凡挑眉：“你看到了？”
“我的异能虽然主要是战斗向，但动态视力还不错。”叶知秋顿了顿，“要戳穿吗？”
“不用。”林凡摇头，“让他传点情报回去也好。复兴城看到我们的实力，才会更重视合作。而且……”
他笑了笑：“沈冰说那个探测器是最基础型号，破解后可以反向发送假信息。正好，让周老蔫编点‘合理’的技术参数给他们。”
这时，苏婉清抱着林曙光匆匆走进来。
“林凡，曙光他……”她神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
“他刚才在房间玩，突然说‘叔叔身上有坏东西’。”苏婉清压低声音，“我问他哪个叔叔，他指了指窗外——就是使者团那个侦察人员的方向。”
林凡和叶知秋对视一眼。
“具体怎么说？”
“就说‘坏东西，黑黑的，会偷看’。”苏婉清皱眉，“然后他手里的铁片开始发烫，我赶紧拿过来看看……”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块发光铁片。
此刻，铁片表面的灵能铭文正在缓缓流动，组成一个眼睛的图案——但眼睛上被打了一个叉。
“这是……”叶知秋凑近。
“警告。”林凡沉声道，“铁片在提醒我们，那个人有问题。”
他立刻打开通讯：“黑子，盯紧那个穿灰工装的使者。注意他的一切小动作，但别打草惊蛇。”
“明白！”
苏婉清担心地看着怀里的儿子：“曙光会不会有危险？”
林曙光却毫不在意，小手抓着母亲的衣领，打了个哈欠，然后指着桌上的水果盘：“果果……”
“就知道吃。”林凡无奈，递过去一小块苹果。
小家伙啃得开心，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可能阻止了一次潜伏的危机。
手环震动：
【威胁侦测：使者团中混入潜在敌对单位】
【关联组织：高度疑似‘洞察之眼’渗透人员】
【建议：监控、反制、获取证据后再行动】
【温馨提示：宿主儿子的‘人形雷达’功能越来越实用了，建议每月支付‘零食津贴’作为报酬】
林凡关闭提示，看向窗外。
使者团正在装车，那个灰工装男人帮忙搬箱子，动作自然，毫无破绽。
但林凡知道，平静的水面下，暗流已经开始涌动。
复兴城的合作是真的，“洞察之眼”的渗透也是真的。
末世里，从来没有单纯的友谊。
只有永远的利益，和永远的警惕。
“知秋。”林凡低声道，“从今天起，基地进入‘外松内紧’模式。所有外来人员，包括复兴城的技术小组，活动范围限制在指定区域。沈冰和周老蔫的核心项目，保密级别提到最高。”
“明白。”
“还有。”林凡看向儿子，“给曙光身边再加两个暗哨。这小子的能力，恐怕已经被盯上了。”
苏婉清抱紧儿子，眼神坚定：“我会保护好他。”
“我们一起。”林凡揉了揉儿子的脑袋，“毕竟，这小子还等着‘多多的’弟弟妹妹呢。”
林曙光抬头，露出沾满苹果渣的笑容：“弟弟！妹妹！”
叶知秋：“……”
苏婉清脸又红了。
窗外，使者团车队启动，缓缓驶离。
陈明远坐在头车里，回头望着越来越远的黎明基地，对身边的文员低声道：“把今天的观察报告加密发回议会。重点标注：第一，翡翠树的环境改造能力；第二，那个‘铁制装置’的疑点；第三……”
他顿了顿：“林凡这个人，深不可测。但可以合作。”
后车上，灰工装男人靠在座椅里，闭目养神。
袖口内侧，一个微小的指示灯，正在以特定频率闪烁。
信息已经发出。
接收方：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