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秦风跪求施援手，瑶提三约拒妥协
院门外的叩击声与哀求声持续不断，铜环撞击木门的脆响混着秦风沙哑的哭腔，在寂静的秋夜里格外扎心。苏瑶立于门后，指尖抵着冰凉的门板，耳畔是春桃压抑的担忧，心底是翻涌的爱恨嗔痴——恨他赏菊宴上的不分黑白，怨他日复一日的猜忌轻视，可那点深埋的医者仁心，终究让她无法对一条垂危的性命视若无睹。
“王妃娘娘！求您开开门吧！王爷伤口化脓高热不退，气息都快断了，再晚一步就真的回天乏术了！”秦风的声音愈发微弱，带着极致的绝望，额头反复磕在青石板上，早已红肿渗血，“老奴给您磕头了！千错万错都是王爷的错，您要罚要骂都随您，只求您救救王爷的命啊！”
门外的动静越来越大，隐约有巡夜侍卫驻足观望，低声议论。苏瑶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酸涩，终是抬手，缓缓拉开了院门上的木栓。
木门“吱呀”一声开启，月光倾泻而下，照亮了秦风狼狈的模样：他一身劲装沾着尘土与血渍，发丝凌乱，额头红肿结痂，膝盖处的衣料磨破，沾满了泥土，见苏瑶开门，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膝行两步，朝着苏瑶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撞击地面的声响沉闷刺耳：“多谢王妃娘娘！多谢王妃娘娘肯见老奴！求您速速随老奴前去，救救王爷！”
苏瑶站在门内，神色冷淡如霜，目光掠过他狼狈的模样，没有半分动容，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秦侍卫，你该清楚，我与你家王爷早已恩断义绝，他的生死，本与我无关。”
“王妃娘娘！”秦风抬头，眼中满是血丝与希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混着额头的血渍，显得格外凄惨，“老奴知晓王爷先前对您亏欠太多，伤您太深，可他早已悔悟，这些日子日日对着您的院落发呆，只是拉不下脸面道歉。如今他性命垂危，唯有您的医术能救他，求您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看在老奴多年追随王爷的份上，发发善心，出手相助！只要您肯救王爷，日后您让老奴做什么都可以，上刀山下火海，老奴绝不皱一下眉头！”
春桃站在苏瑶身后，看着秦风跪地不起、泣不成声的模样，心中满是不忍，轻轻拉了拉苏瑶的衣袖，低声劝道：“小姐，王爷毕竟是您的夫君，再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您就……”
“夫妻情分？”苏瑶打断春桃的话，眼底闪过一丝嘲讽，目光落在秦风身上，语气带着彻骨的寒凉，“他当众羞辱我、误解我、对我动手时，怎没想过夫妻情分？他固执己见、不肯认错、百般轻视我时，怎没想过夫妻情分？秦侍卫，不是我心狠，是他伤我太深，我早已不敢再对他抱有半分期待。”
秦风闻言，心中一紧，知晓苏瑶心中怨恨深重，连忙再次磕头，语气愈发恳切：“王妃娘娘，老奴知道您受了天大的委屈，可人死不能复生，若是王爷真的去了，您心中难道不会有遗憾吗？您是医者，医者仁心，您怎能眼睁睁看着一条性命就此消逝？求您了，就当老奴求您，救救王爷！”
苏瑶沉默不语，目光落在远处沉沉的夜色里，脑海中反复闪过赏菊宴上的屈辱、顾云逸冰冷的眼神、自己决绝离去的背影，又想起此刻顾云逸或许正躺在床上痛苦呻吟、气息奄奄的模样，心中的坚冰渐渐松动了几分。她终究是医者，即便心中有恨，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许久，她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冷淡，却多了几分坚定：“想让我救他，也不是不行，但我有三个条件，若你能答应，我便随你前去；若你不答应，今日就算你磕破了头，我也绝不会踏出这院门半步。”
秦风闻言，心中大喜过望，连忙点头如捣蒜，语气急切：“王妃娘娘请讲！别说三个条件，就算是三十个、三百个，只要能救王爷，老奴都答应您！”
“第一，”苏瑶伸出一根手指，眼神锐利如刀，“我救他，纯粹是出于医者仁心，绝非念及什么夫妻情分，更不是求他日后感恩。此事过后，你家王爷不得以此为由对我纠缠，不得干涉我的生活，我们依旧形同陌路，互不打扰。”
秦风没有半分犹豫，立刻应道：“老奴答应您！此事过后，王爷绝不敢再对您纠缠，定让您安安稳稳过日子！”
“第二，”苏瑶伸出第二根手指，语气愈发郑重，“赏菊宴上的误会，他欠我一个真心实意的道歉。待他伤势痊愈后，需亲自来我院中，当着我的面，说一句‘我错了’，给我一个明确的交代，消除过往的嫌隙。若他不肯，今日我救了他，日后他若再敢对我不敬，休怪我不念今日情面。”
这一点让秦风微微迟疑，他知晓王爷素来骄傲，让他亲自登门道歉，怕是有些难度，可眼下王爷性命垂危，已是别无选择，只能咬牙应下：“老奴答应您！老奴定会劝说王爷，待他痊愈后，定亲自登门向您道歉，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第三，”苏瑶伸出第三根手指，目光坚定，“往后我在靖王府中，需拥有绝对的自由，可自由出入府门，可随意打理自己的院落，可与外界正常往来，任何人不得干涉我的行踪，包括你家王爷。我虽是靖王妃，却也有自己的底线与尊严，不愿再做笼中鸟，任人摆布。”
这三个条件，条条直指苏瑶过往所受的委屈与束缚，每一条都带着她对尊严与自由的渴求。秦风心中清楚，这些要求并不过分，皆是王妃应得的，当即重重磕头：“老奴全都答应您！王妃娘娘放心，日后您在王府中，定能随心所欲，无人敢干涉您分毫！”
“很好。”苏瑶微微颔首，转身对春桃吩咐道，“取我的药箱来，再带上院中石桌上那盒解毒散，速去速回。”
“是，小姐！”春桃连忙应声，转身快步跑进屋内，片刻后便提着一个深棕色的药箱出来，手中还攥着一个精致的木盒，正是苏瑶用空间药材特制的解毒散，对热毒感染有奇效。
苏瑶接过药箱，背在肩上，又接过解毒散，小心翼翼地揣进怀中，对着秦风沉声道：“带路吧。记住你今日说的话，若日后你家王爷不肯履行承诺，我定不饶他。”
“老奴谨记在心！王妃娘娘这边请！”秦风大喜过望，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膝盖的疼痛与额头的伤势，快步走到前面引路，脚步急促却稳当，生怕耽误了救治时间。
苏瑶跟在秦风身后，春桃担忧地跟在她身侧，三人朝着顾云逸的寝院快步走去。沿途的侍卫见王妃亲自前往王爷寝院，皆是满脸诧异，却也不敢多问，纷纷躬身行礼。苏瑶神色平静，目不斜视，脚步沉稳，心中没有半分波澜，只想着尽快稳住顾云逸的伤势，履行完今日的承诺，便回归自己的平静生活。
一路疾行，很快便抵达了顾云逸的寝院。院内灯火通明，下人们神色慌张地来回忙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与血腥味，让人闻之欲呕。几名医官守在寝院门口，满脸愁容，见苏瑶前来，眼中纷纷闪过一丝诧异与希冀，连忙躬身行礼：“见过王妃娘娘。”
苏瑶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进屋内。屋内的景象比想象中还要惨烈：顾云逸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通红得吓人，嘴唇干裂起皮，呼吸急促微弱，时不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左臂包扎的纱布早已被鲜血与脓液浸透，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味，床边的水盆里盛着浑浊的血水，地上散落着用过的纱布与药碗，一片狼藉。
秦风连忙上前，轻声喊道：“王爷，王妃娘娘来了，王妃娘娘来救您了！”
顾云逸毫无反应，依旧陷在深度昏迷中，高热让他浑身抽搐，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枕边的锦缎。
苏瑶快步走到床边，放下药箱，没有半分迟疑，俯身查看顾云逸的状况。她先伸出手，轻轻搭上他的腕脉，指尖传来的脉象紊乱微弱，带着明显的热毒侵袭之象，心中不由得一沉——伤势比她预想的还要严重，若再耽搁片刻，怕是真的回天乏术。
“秦侍卫，”苏瑶抬头，语气急促却沉稳，“即刻准备足量银针、烈酒、干净的纱布与棉花，再打一盆温水来，动作越快越好！另外，让府中下人将我带来的解毒散用温水化开，务必搅拌均匀，不得有半分残留！”
“是！属下即刻去办！”秦风不敢耽搁，连忙转身吩咐下人分头行动，自己则亲自去取银针与烈酒，生怕下人们办事不妥，耽误了救治。
春桃也上前帮忙，将床边散落的杂物收拾干净，为苏瑶腾出足够的救治空间，同时用干净的帕子轻轻擦拭顾云逸额头的冷汗，动作轻柔，眼中满是担忧。
屋内的医官们站在一旁，看着苏瑶有条不紊地安排救治事宜，神色凝重，却也不敢上前插手——他们早已束手无策，如今只能寄希望于王妃的医术。
不多时，秦风便将所需之物一一备好，送到苏瑶面前：“王妃娘娘，东西都备齐了。”
苏瑶点头，先是接过银针，将其放入烈酒中浸泡消毒，随后拿起化开的解毒散，对着秦风说道：“扶他起来，撬开他的嘴，将这解毒散喂进去，务必让他全部喝下，不得浪费半分。”
秦风连忙应下，小心翼翼地扶起顾云逸，让他靠在自己怀中，另一名下人拿着药碗，轻轻撬开顾云逸的嘴，将解毒散一点点喂了进去。顾云逸昏迷中吞咽困难，不少药汁顺着嘴角流出，苏瑶见状，连忙上前，用手指轻轻按压他的喉头，辅助他吞咽，直到一碗解毒散尽数喂完，才松了口气。
解毒散入腹，需片刻才能起效，苏瑶趁着这个间隙，开始处理顾云逸左臂的伤口。她小心翼翼地拆开浸透脓血的纱布，映入眼帘的伤口触目惊心：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横亘在左臂上，伤口周围红肿发黑，脓液不断渗出，血肉模糊，甚至能隐约看到裸露的骨头，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味，让人不寒而栗。
一旁的医官们见此情景，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眼中满是惊骇——这般严重的伤口感染，他们从未见过，也难怪寻常药物难以压制。
苏瑶神色平静，没有半分动容，拿起烈酒，用棉花蘸取，仔细清洗伤口周围的脓血与坏死组织。烈酒刺激伤口，让昏迷中的顾云逸猛地抽搐了一下，眉头紧紧蹙起，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脸色更加苍白。
秦风看得心惊胆战，忍不住低声道：“王妃娘娘，这般清洗会不会太疼了？要不要……”
“疼才能保命。”苏瑶打断他的话，语气冰冷，手上动作未停，“若不彻底清除坏死组织与脓液，热毒只会愈发严重，届时就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秦风不再多言，只能紧紧按住顾云逸，防止他因疼痛挣扎，影响苏瑶处理伤口。苏瑶的动作娴熟利落，每一次清洗、每一次擦拭都精准到位，不放过任何一处死角，额角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肩头的旧伤也因长时间俯身，隐隐传来阵阵刺痛，可她依旧未曾停歇，专注地处理着伤口。
半个时辰后，伤口终于清洗干净，苏瑶拿起自己特制的止血生肌药粉，均匀地撒在伤口上，随后用干净的纱布层层缠绕包扎，手法专业，松紧适度，既能止血，又不会影响血液循环。
处理完伤口，苏瑶又从药箱中取出消毒后的银针，精准地刺入顾云逸身上的几处穴位——太冲穴、曲池穴、足三里，皆是清热解毒、疏通气血的关键穴位。银针刺入的瞬间，顾云逸的身体微微一颤，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些许，脸上的潮红也褪去了几分。
苏瑶捻动银针，调整着刺入的深度与角度，直到顾云逸的呼吸彻底平稳，高热也稍稍退去，才缓缓拔出银针，收进药箱中。
一番忙碌下来，苏瑶早已浑身乏力，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襟，肩头的旧伤更是疼得她直皱眉。她站直身体，对着秦风吩咐道：“他体内热毒已暂时压制，伤口也已处理妥当，后续需每两个时辰换药一次，每日服用两次解毒散，再搭配补气养血的汤药调理，务必悉心照料，不得有半分疏忽。若三日内高热能彻底退去，伤口不再化脓，便无大碍；若依旧高热不退，需即刻告知我，再做调整。”
秦风连忙躬身道谢，语气满是感激与敬畏：“多谢王妃娘娘出手相救，大恩不言谢！属下定会按您的吩咐悉心照料王爷，绝不敢有半分懈怠！”
苏瑶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言，转身提起药箱，朝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她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床上的顾云逸，他脸色依旧苍白，却已没了先前的痛苦模样，呼吸平稳，想来已无性命之忧。心中泛起一丝复杂，随即又被冰冷覆盖，她收回目光，大步走出房间，春桃连忙跟上。
屋外的秋风吹来，带着几分凉意，吹散了苏瑶身上的药味与疲惫，却吹不散她心中的隔阂。她知道，今日救了顾云逸，只是履行医者的职责，也是为了换回自己应得的尊严与自由，至于两人之间的关系，依旧隔着万丈深渊，难以跨越。而她不知道的是，这场救治，不过是两人关系转折的开端，后续的纠葛，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