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的烛火燃到深夜,映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
温氏一族的罪证早已堆满了暗格,
从贪赃枉法的账目到结党营私的密函,桩桩件件足以置他们于死地。
可我清楚,温丞相在朝堂经营数十年,门生故吏遍布六部,后宫之中亦有他的眼线,牵一发便能动全身,稍有不慎便会引发朝局动荡。
我只能如剥茧抽丝般,一点点瓦解他们的势力,先削其羽翼,再断其根基。
情爱于此刻的我而言,是奢侈品,更是牵绊。
我必须先稳住这江山,扫清这朝堂的阴霾,才能给想要护着的人一份安稳。
直到那日午后,养心殿的宁静被一阵急促的哭声打破。
“陛下!求您救救臣妾!”柳嫣然跌跌撞撞地闯进来,鬓发散乱,华贵的宫装被扯得歪歪斜斜,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眼眶红肿得像核桃。
她扑到我的脚边,死死攥着我的龙袍下摆,哭声凄厉:“陛下,臣妾快被人欺负死了!容嫔她……她仗着有大皇子在身,竟纵容宫人对臣妾百般羞辱,还说臣妾出身低微,不配在宫中立足!只有陛下能救臣妾了!”
她的哭声尖锐又委屈,撞得我耳膜发疼。
恍惚之间,我的眼前竟然渐渐浮现出另外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她身上所穿的衣服实在过于不得体;只见她一边低声啜泣着、一边紧紧地攥住我的衣角,并满脸泪痕且楚楚可怜地对我说道:“只有你能帮我了……”
也不知究竟为何,尽管此时此刻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和之前记忆中的那个人无论是从身材还是容貌上来看都完全不一样,但不知怎的,我心底深处就是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仿佛她们俩其实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也许是那一刻,她们眼中的无助与依赖,奇异般的重合在了一起吧。
我皱紧眉头,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前朝的事还悬而未决,温氏的势力尚未根除,我本不该将过多心思放在后宫争斗上。
可柳嫣然哭得太过委屈,那满身的狼狈与眼底的恐惧,让我心头莫名一紧。
我问自己,我已然站在了权力的顶峰,坐拥万里江山,手握生杀大权,却连自己想护着一个人都要瞻前顾后、束手束脚吗?
容嫔……我想起那个女人。
当初提拔她,不过是看中她身后那点微不足道的家族势力,想让她成为制衡皇后的一枚棋子,让后宫形成相互牵制的局面。可这几年,她仗着我的“恩宠”和大皇子这张底牌,愈发膨胀,行事越发张扬跋扈,早已没了当初的收敛。
我竟也曾对这样野心勃勃的棋子,有过片刻的动容?真是可笑。
事情处理得干净利落。
自那以后,我不再刻意遮掩对柳嫣然的宠爱。
她想要的首饰,我命内务府尽数奉上;她提及的江南点心,我即刻派人快马加急运来;皇后几次三番派人试探我的态度,甚至在朝堂上让其父兄旁敲侧击,我都一一挡了回去,对柳嫣然的恩宠有增无减。
温丞相那边,起初只当我的针对是小打小闹,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我借着几件小事,接连罢黜了他麾下的三位官员,又暗中扶持了几位与温氏对立的朝臣,他才惊觉我动了真格。
可此时,他的势力已被我一点点蚕食,不少门生故吏见势不妙,纷纷倒戈,他自顾尚且不暇,早已无力再顾及后宫的争宠之事。
解决了温氏这个心腹大患,朝堂渐趋安稳,我却没料到,后宫的风波并未平息,反而酝酿着更大的危机。
当初将大皇子抱到皇后宫中抚养,我自有考量。
皇后身为中宫,却只有一位公主,膝下无子始终是她的软肋。
将大皇子交予她抚养,既能让她有所牵制,不敢轻易妄动;又能平衡后宫势力,让其他嫔妃不敢过于放肆。
可我万万没想到,这一举动,竟养大了她的胃口。
崔婕妤入宫多年,一直低调内敛,不争不抢,存在感极低。
谁也没有想到,她竟已怀有身孕数月,且瞒得严严实实。
但还是被人刻意针对,孩子也没能保住。
我当即下令彻查,这一查,便查到了皇后头上。
证据确凿,容不得她辩驳。
我看着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却依旧强作镇定的皇后,心中一片寒凉。
原来,她早就知道崔婕妤有孕。
本是打算等崔婕妤生产后,若是皇子,便仗着中宫之位,将孩子记在自己名下,这样一来,她既有公主,又有皇子,地位便稳如泰山。
可她万万没想到,容嫔被我惩处,大皇子被抱到了她宫里。
有了大皇子这个现成的皇子,崔婕妤肚子里的孩子,便成了她眼中最大的威胁。她怕崔婕妤生下皇子后,母凭子贵,威胁到她的地位,更怕这孩子日后会与大皇子争夺储位,打乱她的全盘计划。
于是,她便铤而走险,想要制造意外,除掉崔婕妤腹中的孩子。
“皇后,”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冷得像冰,“你身为中宫,本该母仪天下,庇护六宫,可你却为了一己私欲,罔顾皇嗣性命,心思歹毒至此,你可知罪?”
皇后浑身一颤,伏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陛下,臣妾知错……臣妾只是一时糊涂,求陛下看在公主和大皇子的份上,饶了臣妾这一次吧!”
我看着她卑微的模样,心中没有半分怜悯。
这后宫之中,最不缺的便是算计与狠毒,可算计到皇嗣头上,触及了我的底线,便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窗外的阳光透过格窗照进来,却驱不散养心殿内的寒意。
我闭上眼,只觉得一阵疲惫。
朝堂的纷争刚平,后宫的风波又起,这帝王之路,果然从来都没有安稳可言。而我想要护着的人,想要守护的江山,还需要我付出更多的心力,才能换来一份真正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