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常雅柔刚走出气派的校门，黑色的宾利早已稳稳停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司机老陈恭敬地快步上前，一手护着车顶，一手拉开后座车门，低声道：“常小姐，上车吧。”
常雅柔微微颔首，指尖刚触到冰凉的车门把手，正准备弯腰落座，一道熟悉的带着刻意温婉的声音突然从斜前方传来：“雅柔，等一下。”
她动作一顿，抬眼看去。
只见顾太太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香奈儿套装，踩着细高跟，身姿笔挺地从对面快步走来。
阳光落在她精心打理的卷发上，泛着柔和的光泽，可眉眼间却藏着一丝掩不住的急切。
顾太太几步走到常雅柔面前，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笑意，语气热络得有些反常：“刚放学呀？阿姨正好在这里等你，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司机老陈见状，识趣地收回手，悄悄退后了两步，将空间留给两人。
常雅柔直起身，目光平静地掠过顾太太紧绷的嘴角，心里已然有了数，却依旧维持着礼貌的浅笑：“顾阿姨？您找我有事？”
顾太太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眼神不自觉地瞟了一眼旁边的司机，随即又落回常雅柔身上，语气愈发温和：“也不是什么大事，这里人太多了，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好不好？”
常雅柔面上不动声色，温顺地点了点头：“好的，顾阿姨。”
两人走进咖啡店，找了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
服务员递上菜单，顾太太随意点了一杯美式，常雅柔则选了一杯拿铁。
等待咖啡的间隙，气氛一时有些安静。常雅柔端坐着，双手放在膝上，神色淡然，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仿佛在耐心等待对方先说明来意。
片刻后，咖啡上桌，顾太太搅拌着杯中的冰块，先找了两句无关紧要的寒暄，见常雅柔只是应声，语气平静，顾太太终于按捺不住，清了清嗓子，进入了正题。
“雅柔，你也知道，之前两家长辈随口说要让你和言泽结亲，那都是玩笑话，哪儿能当真啊。”她的语气带着几分理所当然，试图用“玩笑”二字轻描淡写地带过过往的约定。
常雅柔拿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拿铁，奶泡在唇角留下浅浅的印记，她用纸巾轻轻拭去，依旧不说话，只是抬眸看向顾太太，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丝毫情绪。
这副淡然的模样让顾太太心里莫名有些发慌，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偏偏言泽这孩子，性子轴，居然把两家的玩笑话当了真。现在他马上就要和白家的小姐订婚了，还天天跟我和你叔叔闹别扭。”
说到这里，顾太太特意观察着常雅柔的反应，只见她脸上忽然露出一副十分惊讶的神情，眼睛微微睁大，似乎完全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等着下文。
顾太太被她这副样子弄得有些气恼，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咖啡杯，脸上却依旧维持着勉强的笑脸。
她往前倾了倾身子，伸手拉过常雅柔的手，语气带着几分恳切，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施压：“雅柔，阿姨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好女孩。现在言泽根本听不进我和你叔叔的话，只有你能帮我们劝劝他了。”
常雅柔顺势露出一脸急切的模样，眉头微蹙，故作疑惑地开口：“顾阿姨，我……我该怎么劝言泽哥哥呢？我怕我说的话他也不听啊。”
见她终于松口，顾太太顿时一喜，脸上的笑意真切了几分，连忙说道：“你就跟言泽说，咱们两家本来就没有什么婚约，都是长辈随口一说的玩笑。还有，你跟他之前也只是普通朋友，从来没有过感情，让他别再钻牛角尖，安心和白家订婚，这对我们两家都好。”
常雅柔脸上的急切瞬间褪去，她缓缓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直视着顾太太，语气清晰而坚定：“可是阿姨，我喜欢言泽哥哥啊，从很久之前就喜欢了，喜欢的不得了。”
顾太太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整个人愣在了原地，似乎完全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几秒钟后，她猛地反应过来，余光瞥见常雅柔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竟然被这个看似温顺的小姑娘给耍了。
当即，顾太太的脸色一沉，眼底的温和尽数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怒意。
但她很快又压下了怒火，像是早有准备一样，从随身的手包里掏出一沓照片，“啪”地一声甩在桌子上。
照片散落开来，每一张都清晰地拍到了常雅柔和另一个男生的身影——是周叙白。照片里，两人或并肩走在街头，相谈甚欢；或在餐厅里相对而坐，眼神亲昵。显然，这些都是被人刻意跟踪拍摄的。
顾太太抱着手臂，眼神冰冷地盯着常雅柔，等着看她惊慌失措、羞愧难当的模样。
可常雅柔只是扫了一眼桌上的照片，脸上没有丝毫慌乱，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淡定地往后一靠，慵懒地靠坐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嘴角还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就那么平静地看着顾太太，仿佛在等着她接下来的“底牌”。
咖啡店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的喧嚣被厚重的玻璃隔绝，只剩下顾太太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一字一句砸在桌面上。
“订婚这件事，确实是我们顾家先失了分寸，”她刻意放缓语气，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指尖却死死攥着桌沿，“但我们顾家也没亏待你们常家，该许的好处一分没少。可你呢？在这之前就和周叙白走得那么近，搂搂抱抱的照片都在这儿了，这也是铁打的事实！”
她抬眼瞪着常雅柔，语气陡然加重，带着几分自以为是的“仁慈”：“我没把这些告诉言泽，是念着你从小在我跟前长大的情分，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背地里早就和别人不清不楚，伤了他的心！”
“阿姨可以告诉言泽哥哥啊。”常雅柔的声音轻飘飘的，打断她时甚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仿佛顾太太口中的事与她毫无干系。
这话彻底点燃了顾太太的怒火。
她猛地一拍桌子，咖啡杯里的液体被震得溅出几滴，落在洁白的桌布上，晕开深色的渍痕。
她霍然起身，指着常雅柔的鼻子，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划破了店内的静谧：“你少在这儿装模作样！你真以为凭你，就能嫁进周家大门吗？”
“周家是什么门第？那是跺跺脚就能让整个圈子颤三颤的人家！你回去问问你爸妈，让他们掂量掂量你们常家的斤两，够不够格攀这门高枝！”她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何况你本来就不是……”
“不是常家亲生的”几个字已经冲到了嘴边，又被顾太太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险些失言，那双盛怒的眼睛死死盯着常雅柔，见对方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才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深吸一口气。
话锋陡然一转，她不再咆哮，反而弯腰从那沓厚厚的照片底下，翻找了片刻，抽出几张单独递到常雅柔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