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常家别墅静得只剩壁钟滴答作响，玄关处的感应灯随着脚步声响缓缓亮起，映出常振邦疲惫却依旧挺拔的身影。
他解下沾着夜色与酒气的西装外套，随手搭在衣架上，眉宇间还凝着应酬后的倦色，刚换好鞋，就见客厅沙发上还亮着一盏暖黄的落地灯，林婉正坐在那里等他。
“怎么还没睡？”常振邦嗓音带着几分沙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揉了揉眉心。
林婉握住他微凉的手，脸上带着几分凝重，轻声道：“有件事得跟你好好说说。”
她顿了顿，从几天前顾家那边隐约透露出的对雅柔身世的疑虑，到中间几次试探性的旁敲侧击，再到今天的事，一五一十地串联起来，细细说了一遍，语气里满是担忧。
话音刚落，常振邦脸上的倦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遏制不住的怒火。
他猛地一拍沙发扶手，起身就要往外走：“简直欺人太甚！我这就去顾家问问，他们把我们常家当什么了？把雅柔当什么了？婚约岂是他们说换就换的！”
“振邦，你等等！”林婉连忙起身拉住他的胳膊，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你先别冲动，听我把话说完。”
她看着丈夫怒不可遏的脸，放缓了语气，“我估计，顾家大概是觉得雅柔不是我们亲生的，我们又刚刚找回了念安，心里犯了嘀咕，怕我们往后会慢慢疏远雅柔，觉得她在常家站不住脚，所以才想换成念安——毕竟念安是我们亲生的，他们觉得和她联姻更稳妥。”
她轻轻拍了拍常振邦的手背，继续劝道：“只要我们明明白白地表明态度，告诉他们，雅柔、念安，在我们心里都是一样的，我们对三个儿女向来一视同仁，不会有半分偏袒。顾家那边没了这份顾虑，应该也就不会再打换人的主意了。”
常振邦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不赞同她的想法，“婉婉，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顾家要是真的只是顾虑这个，早就能跟我们开诚布公地说，用得着背地里这样挑挑拣拣吗？”
他越说越气，声音也拔高了几分，“他们分明就是看我们常家势弱，才敢这么随心所欲！如果他们真看中了念安，念安刚找回来时就该透口风了，现在背地里盘算着换亲，哪儿把我们常家放在眼里了？”
“常振邦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退婚！我们家又不是非要求着他们顾家联姻！”
林婉见状，连忙上前轻轻顺着他的后背，柔声安抚道：“我知道你气，顾家这么做确实有点瞧不起人，换谁都忍不了。可振邦，你得为雅柔想想啊。”
她眼底闪过一丝心疼，“雅柔毕竟是女孩子，两家的婚事早就传遍了整个圈子，现在要是退婚，外人会怎么说她？肯定会说她哪里不好才被顾家嫌弃，名声就毁了。”
她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就算现在倡导男女平等，可这社会对女孩子的名声总是更苛刻些。尤其是这些个豪门世家，骨子里还是带着些封建思想。真要是退婚了，雅柔往后在圈子里该怎么立足？以后再谈结婚都会受影响，女孩子在这种事上，总是更吃亏的。”
见常振邦仍是眉头紧锁，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眼底满是不肯松口的倔强，林婉轻轻叹了口气：“振邦，你再好好想想。雅柔这孩子，她先前一直以为是常家亲生的女儿，又从小和顾家走的亲近，也一直盼着嫁入顾家。”
“可前些时候她刚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如今这事儿还没过去多久，她心里的坎儿还没完全迈过去，还在小心翼翼地揣度自己在这个家里的位置，生怕咱们嫌弃她、不疼她了。这个时候，要是再让她得知，顾家因为她不是常家亲生女儿这个原因，就要跟她退婚——你说说，她心里该难受成什么样子？”
林婉说着，声音都微微发颤，眼底满是疼惜，“振邦，咱们不能只图一时痛快，不顾及孩子的感受啊。”
常振邦的怒火被她这番话浇下去不少，他僵在原地，胸口依旧起伏着，却没再提去顾家理论的事。
客厅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伴着壁钟的滴答声，显得格外沉重。
他何尝不知道林婉说的是实情，可一想到顾家的所作所为，想到雅柔可能受的委屈，心里就像堵了一块巨石，憋得难受。
林婉见常振邦脸色稍缓，紧绷的肩背也微微松弛了些，知道他心里的那股倔劲儿正在慢慢消融，便又趁热打铁劝了几句：“振邦，顾家那边毕竟是多年的世交，真要撕破脸，对咱们两家都没好处，传出去还要被人笑话。再说，这事的关键从来不是顾家退不退婚，而是雅柔的处境——咱们要是闹起来，只会让雅柔更加遭受议论。”
她语气平和，句句都戳在要害上，“咱们现在最该做的，是给雅柔撑腰，让顾家知道，就算不是亲生的，常家也永远是她的靠山。咱们先把姿态摆出来，顾家看到咱们的态度，也能放心。”
常振邦沉默着：是啊，现在撕破脸，逞了一时之快，最终受委屈的还是雅柔。
顾家要的无非是常家的态度，只要他们明确表示不会亏待雅柔，顾家也未必真的要走到退亲那一步。
想通了这层关节，他重重叹了口气，眉宇间的倔强终于褪去，只剩下几分无奈：“你说得对，是我太冲动了。”
两人凑在一起低声商量了片刻，思路渐渐清晰。
常振邦抬头看向林婉，语气已经定了下来：“明天我就亲自登门，明明白白地跟顾家表个态——雅柔虽是养女，但在我常家这里，与亲生女儿是一样的。往后家里的产业、嫁妆，该她得的，一分都不会少，绝不会因为她的出身就厚此薄彼。”
林婉点点头，补充道：“最好再提一句，雅柔这些年的品性、教养，顾家也是看在眼里的，咱们常家担保她配得上顾家儿子，也盼着这门亲事能顺顺利利的。这样既给了顾家台阶，也给足了雅柔底气。”
常振邦点头应下，事到如今，也只能先这样稳住局面，至于后续如何，还要看顾家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