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练,透过书房的雕花木窗,在红木地板上洒下斑驳的银辉。
书房内,一盏黄铜台灯散发着温暖的光晕,将三人的身影投映在满墙的书架上。
紫檀木茶桌上,一套钧窑茶具泛着温润的釉光,茶香氤氲,与雪茄的淡烟交织成朦胧的薄雾。
得知如今王忠义有了军方背景,赵长河作为他的干爹,也会进入更高层的眼里,这是无形的人脉,以后工作上也可以得到更多人的支持,自己也算是沾上干儿子的光了。
赵部长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目光深邃地注视着王忠义:
忠义啊!
他手指轻叩桌面。
这本《通用机械设备常见故障排查与应急维修图解手册》,堪称工业界的孙子兵法。借着这股东风,再往上走一步如何?
王忠义闻言,唇角泛起一丝无奈的弧度。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茶杯的边沿,灯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王忠义满心苦笑,目前自己就已经够忙碌了,再进一步,那不得忙死,更何况官场的勾心斗角他并不喜欢,谋求如今的地位,也是为了自保和方便做事,自己的真正志向可不在此啊。
他摇头苦笑着说道:
干爹,您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此话怎讲?
赵部长微微前倾身子,眉宇间凝聚着不解。
您看。
王忠义摊开手掌,语气恳切。
我今年才二十出头,坐上副厂长的位置已经引来不少非议。若是再进一步,岂不是要被人指着鼻子骂乳臭未干?也会有人攻讦您以权谋私的。再说杨叔(杨厂长)待我如子侄,我怎能...
赵部长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茶汤在杯中轻轻荡漾:
年纪算什么?韩信二十多岁就拜将封侯。有功赏,有过罚,谁能说什么?至于老杨。。。
他顿了顿,指尖轻点太阳穴。
跟了我这么多年,自然会给他寻个更好的去处。
干爹!您就别操心了!
王忠义突然正色,声音低沉如古井深潭。
我的志向不在庙堂。而且...
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个时候,明哲保身方为上策。再往上爬,会惹事端,而且我现在主要工作就是培训,即使升职,我也没时间做别的工作啊。
这番话让赵部长神色一凛,他缓缓靠回椅背,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出规律的节奏。
一旁的张院士听得云山雾罩,忍不住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
忠义,你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王忠义与赵部长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深吸一口气:
老师,有些事本不该说,但您不是外人。
他斟酌着用词,仿佛在挑选最精准的零件。
我这一身本事,您也知道些来历。道家有些法门,能窥见天机一隅...
书房内顿时万籁俱寂,连窗外的风声似乎都倏然止息。
张院士不自觉坐直了身子,花白的眉毛微微颤动,手中的茶杯泛起细微的涟漪。
我预见,未来十年,将是风雨如晦的十年。很多人...都会如履薄冰。
王忠义的声音轻若蚊蚋,却字字千钧。
这...
张院士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
王忠义抬手制止,袖口在灯光下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天机不可尽泄。大势所趋,个人的意志如蝼蚁,老师您只需记住九个字:不站队、不妄言、不结怨。
他的目光如炬。
潜心钻研学问,方能保全自身。
张院士怔怔地望着爱徒,良久,重重叹了口气,皱纹在额头刻下深深的沟壑:
老夫明白了。
他想起自己平日耿直的性子,不禁后背沁出细密的冷汗。
赵部长适时打破沉默,指尖轻点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功还是要赏的。忠义,你有什么想法?
王忠义沉思片刻,月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流转如星河:
奖章、奖金,这些浮名虚利,随意就好。如果可以...
他抬起头,目光穿越窗棂望向遥远的夜空。
如果可以的话,帮我准备一套出国的文书,最好是以技术考察或是交流学习的名义。
你要出国?
赵部长略显诧异,但很快恢复如常。
这个节骨眼上...
不是现在,大概等到第一期培训结束后吧。
王忠义意味深长地接话,指尖在茶杯沿口画着圆圈。
国内消息太过闭塞了,风雨过后总会见彩虹,有些事早做打算还是好的。我知道这个时期出国很是麻烦的,您放心,军方那边,我也会知会一声的。
赵部长凝视着干儿子年轻却沉稳的面容,终于缓缓点头,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
好,这事我来周旋,出国审查归军方,有他们就更好办了。
紧张的气氛渐渐消散,几人开始的闲谈,赵部长突然朗声笑道:
老张,你是不知道,上次忠义来家里,把我珍藏二十年的茅台喝掉大半,可把我心疼得彻夜难眠!
张院士也开怀大笑,眼角的鱼尾纹舒展开来:
你这老吝啬鬼,还好意思说!忠义给你挣的体面,够你喝三辈子的茅台了!
谈笑间,窗外传来十点的钟声,悠扬的回音在夜空中荡漾。
赵万明轻声敲响了房门,满脸关切的说道:
父亲,时辰不早了,我送张教授和忠义回去吧。
临走时,赵夫人提着大包小包匆匆赶来,不由分说地塞给王忠义:
这些都是晓娥爱吃的桂花糕,还有两瓶你干爹秘藏的陈酿和几条香烟,带回去和晓娥好好过日子,干妈盼着早点抱孙子呢。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她是真心的把王忠义当自己的孩子。
王忠义接过沉甸甸的礼物,在月光下露出温暖的笑容。
轿车缓缓驶离别墅,后视镜里,赵部长夫妇的身影在夜色中久久伫立,宛如两棵守望的老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