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地上那滩依旧散发着高温、扭曲狰狞的金属残骸,如同一个无声的烙印,灼烧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视网膜和认知。
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是常识被颠覆后留下的硝烟。
王忠义胸膛微微起伏,周身那股因极致愤怒和力量爆发而形成的无形力场尚未完全散去,高温让靠近他的空气都微微扭曲。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随时可能再次爆发的火山,眼神中的怒火并未完全熄灭,只是冷冷地看着几人,等待着他们的反应。
李老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吸入肺部的仿佛不是空气,而是冰冷的现实和巨大的震撼。
他缓缓将目光从地上那非人力所能及的“证据”上移开,重新落在王忠义年轻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面庞上。
这位经历过无数血火、见证过共和国从筚路蓝缕到屹立东方的老人,此刻心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有震惊,有后怕,有对未知力量的敬畏,更有一种险些铸成大错的懊悔。
他纵横沙场、执掌权柄数十年建立起来的认知体系,在刚才那短短几分钟内,被彻底击碎了。
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复杂难明意味的语气,缓缓开口,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
“王忠义同志……你……你先坐下。”
这句“同志”的称呼,在此刻显得格外沉重,也代表着一种态度的根本性转变。
武英雄和张军长此刻更是惊骇欲绝,脸色苍白。
他们身居高位,接触过不少所谓的“高手”,明劲能开碑裂石,暗劲伤人于无形,甚至传闻中的化劲宗师、某些特殊部门的气功大师,他们也见过几位。
但那些人的手段,与眼前王忠义徒手拆枪、揉铁成泥、掌心生热、熔铁化水相比,简直如同蹒跚学步的婴儿在面对全副武装、火力全开的成年战士!
差距之大,已非技巧或境界可以形容,而是本质上的不同!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寒意和一丝后怕。
他们刚才,竟然用手枪指着这样一个存在?
如果王忠义真有歹意,别说今天带来的这些警卫,就算调一个加强连过来,恐怕也……想到这里,两人握过枪的手心,此刻全是冰凉的冷汗。
武英雄甚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那枚依旧带来酸麻感的银针,心中再无半点被冒犯的怒气,只剩下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齐军则是呆立在一旁,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曾经在敌特武者事件中见过王忠义,那时他虽然身手不凡,但对付几个敌特还需苦战,甚至负了伤。
从时间上算,这才过去几个月?怎么可能突然变得如此……非人?
唯一的解释就是,王忠义一直都在隐藏自己!隐藏着这惊世骇俗的真实能力!
再联想到调查结果——王忠义这几个月里,默默无闻地在轧钢厂搞技术革新,为了当初对自己的一个承诺,潜心研究,最后更是主动献上那本价值无可估量的《新兵训练手册》……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他或许真的一心为国,只是不想因自身特殊而引来过多关注,选择低调行事。
而今天,是自己和李老他们,步步紧逼,怀疑试探,最终将他逼到了不得不展露獠牙的地步。
想到自己从头到尾,因为内心的疑虑和所谓的“稳妥”,没有为王忠义说过一句辩解的话,齐军心中充满了懊悔和自责。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在那滩铁水面前,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李老想得更多,更深。
作为军委核心高层,他接触到的机密远超常人。
他知道这个世界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上古时期或许真有移山倒海的大能,只是随着灵气溃散早已成为传说。
现今也的确存在一些传承下来的能人异士,但大多也只是比常人强出有限,否则当年的战乱格局早已改写。
而王忠义所展示的实力,已经完全超出了“能人异士”的范畴,达到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境界。
这样一个人物,如果因为今天的误会而被逼入对立面……那后果,李老简直不敢想象!
那将不仅仅是国家无法估量的损失,更是他个人万死难辞其咎的滔天大错!
看着王忠义脸上依旧未散的怒意,李老知道,必须拿出最大的诚意来弥补裂痕。
他再次开口,声音放缓,带着明显的歉意和安抚:
“王忠义同志,是老头子我……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
他顿了顿,语气无比郑重。
“咱们……坐下聊,好吗?”
说着,这位位高权重的老人,竟然主动站起身,缓步走向依旧气息凛然的王忠义。
他无视了王忠义周身那尚未完全平息的、隐隐带着灼热感的气场,更无视了那潜在的可能因愤怒而失控的风险,伸出布满老年斑却依旧稳定的手,轻轻地、带着安抚意味地,拍了拍王忠义的肩膀。
这一个简单的动作,蕴含的意义却无比深远。
它代表着信任的重建,代表着最高级别的认可,也代表着一种无声的承诺。
王忠义心中确实有气,那股被一再质疑、被当作敌人、甚至牵连家人的憋闷怒火不是那么容易消散的。
但他并没有失去理智。
他知道自己的力量意味着什么,也更清楚现实的羁绊——他还有家人,有干爹,有他想要守护的、扎根的这片土地。
感受到李老手掌传来的、不带任何敌意的温度和那份沉甸甸的歉意,王忠义紧绷的肌肉微微松弛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将胸中的郁垒随着这口气一同排出。
周身那躁动不安、炽热澎湃的真气,也随之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收敛入体内,办公室内那令人窒息的高温和压迫感渐渐消散。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了李老一眼,眼神中的怒意稍减,但依旧带着疏离和一丝未能完全释怀的冷意。
他沉默地走到旁边的椅子前,坐了下来。
虽然坐下了,但气氛依旧微妙。
信任的裂痕需要时间弥合,而如何对待、定义王忠义这样一个“非常规”的存在,将是摆在几位大佬面前的全新课题。
办公室内,只剩下地上那滩逐渐失去红光的金属疙瘩,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