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烟雾缭绕,王忠义指间的“大前门”已经燃到了尽头。
他有从干爹那拿的特供烟,但是轻易不拿出来,省的招惹麻烦。
他掐灭烟头,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危机当前,光靠干爹在体制内的周旋还不够,他需要一道更坚固的“防火墙”,一个能让对方有所忌惮的“护身符”。
他再次拿起那部沉甸甸的电话听筒,深吸一口气,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后,他语气谦和地说道:
“喂?你好,麻烦请接一下国家科学院机械研究所,我找张明远张院士。”
听筒里传来总机接线员程式化的回应,然后是漫长的等待音。
王忠义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心中盘算着说辞。
足足过了三分钟,听筒里才传来一个苍老却依旧清晰,只是带着浓浓疲惫感的声音:
“喂?我是张明远。”
王忠义立刻挺直了腰板,脸上堆起真诚的笑容,语气也变得热络起来:
“师父!是我,忠义!王忠义!好久没给您打电话了,您老人家身体还好吗?”
电话另一端的张院士显然对这个“编外弟子”的突然来电有些意外,哼了一声,带着科研工作者特有的直率:
“你小子,少跟我来这套虚的!我还不了解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是不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技术难题了?赶紧说,我这边还有个数据要核对,时间紧!”
王忠义见师父如此直接,便也收起了嬉皮笑脸,但语气依旧保持着亲近,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
“师父,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不过这次不全是技术问题……是您徒弟我,被人欺负上门了!”
他迅速而清晰地将工业部督察处明天要来突击考察,以及背后可能涉及的权利斗争简要说明了一下,最后强调道:
“师父,我的技术水平和培训成果,您是知道的,明刀明枪的考核我谁也不怕!就怕来的人不讲规矩,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找茬,想通过打压我来达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啊!”
他顿了顿,又抛出一个精心准备的诱饵:
“另外,师父,还有件事想向您汇报。我最近结合实践,正在整理编写一本《通用机械设备维修与保养手册》,已经完成了大部分初稿。这本书倾注了我很多心血,但也怕有疏漏或不妥之处,所以想请您这位泰斗帮忙把把关,掌掌眼,免得内容有误,贻笑大方,甚至误人子弟。”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张明远院士是典型的学者,醉心科研,对权力斗争向来厌恶,但也深知其险恶。
他欣赏王忠义的天赋和务实精神,将其视为难得的技术苗子。
片刻后,张院士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护犊子的意味和一丝对学术的严谨:
“哼!看来你是被卷进那些龌龊事了。不过,你既然叫我一声师父,又在我们研究院挂着名,就算是我半个门生,真当我们研究院的人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拿捏么?明天上午是吧?正好我上午有个会,结束后我过去一趟!也顺便看看你写的那个手册,要是胡编乱造,看我不骂你!”
王忠义心中大石落地,脸上绽放出真诚的笑容:
“太好了!师父!有您这句话,我就彻底放心了!那我明天就在厂里恭候您的大驾!酒菜我都备好,就等您来指导工作!”
挂断电话,王忠义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转化为一种深沉的思索。
他特意提及《维修手册》,并非临时起意。
张院士看重他,但这份师徒情谊需要维系。
对于张老这样淡泊名利的技术权威,金钱利益打动不了他,但“名”——尤其是能惠及后学、推动行业进步的学术声誉,却是他无法拒绝的。
王忠义打算借这次机会,不仅请师父保驾护航,更要诚心邀请师父共同署名或作为主审,将这手册打造成一本权威着作。
这既是为手册的推广扫清障碍,也是回馈师父知遇之恩、巩固师徒关系的最佳方式。
这是一举两得,甚至数得的好棋。
这时,下班的广播喇叭响彻厂区,激昂的乐曲驱散了办公室的沉闷。
王忠义穿上厚重的军大衣,信步下楼。
在走廊拐角,正好遇到了行色匆匆的杨厂长。
“杨厂长!”
王忠义主动打招呼。
杨厂长停下脚步,看到是王忠义,脸上露出笑容:
“忠义啊,还没回家?”
王忠义走近两步,压低声音,但语气平静:
“杨厂长,跟您通个气,明天上午,工业部督察处的人要来厂里,对我的培训项目进行‘突击评估’。”
杨厂长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锐利起来。他
能坐到这个位置,政治嗅觉极其敏锐,立刻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这么突然?才培训了十天……忠义,是不是很麻烦?需要厂里怎么配合?”
王忠义微微一笑,显得成竹在胸:
“麻烦肯定有,但问题不大,我已经做了安排。不过,杨厂长,既然是‘公开’评估,我们也要讲究程序正义嘛。您看,是不是可以通知一下咱们厂宣传科,再联系一下相熟的报社记者?请他们明天也来现场,‘客观’地记录一下考察过程?毕竟,咱们的培训成果是实打实的,经得起检验,也值得宣传嘛!有记者同志在场,想必评估过程会更加‘透明’‘公正’,您说是不是?”
杨厂长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指着王忠义,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好你个王忠义!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转得也太快了!高,实在是高!行!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去安排,保证明天让该来的人都来!看谁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耍花样!”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辞别杨厂长,王忠义走向厂办楼下那辆等候的吉普车。
司机小张已经发动了车子。
然而,王忠义并没有立刻上车,而是站在车边,目光投向食堂方向。
果然,没过多久,就看到傻柱何雨柱一边用毛巾擦着汗,一边晃晃悠悠地朝厂门口走来。
王忠义对司机小张低声吩咐了一句。
小张点点头,小跑着过去,拦住了何雨柱,低声说了几句。
何雨柱一脸茫然和意外,下意识地看了看吉普车这边,然后在周围工友们好奇和羡慕的目光中,有些局促地跟着小张走了过来。
王忠义拉开车门,笑着对何雨柱说:
“柱子,愣着干什么?上车吧,正好顺路,捎你一段。”
他平日里为了避嫌,几乎从不捎带大院里的任何人,今天这个破例的举动,无疑传递着某种微妙的信号。
何雨柱受宠若惊地上了车,吉普车在一众复杂的目光中,驶出了红星轧钢厂的大门。
王忠义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心中却在盘算着下一步的棋该怎么走。
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他不仅要安然度过,还要借此机会,让某些人打脸,并为自己赢得更多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