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暴雨来得又急又猛,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上,模糊了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
朝慈靠在后座上,看着水痕像扭曲的河流般在玻璃上蜿蜒,心里意外的平静。
他甚至有闲心在脑海里跟系统1314搭话:“看这雨,像不像免费洗车?”
1314的电子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根据数据库分析,雨水含有酸性物质,对车漆弊大于利。宿主,我们的重点似乎不应该在这里。】
“那重点在哪里?”朝慈懒洋洋地问。
【在您即将面对的新任务世界,以及目标人物——严彧。】
朝慈“哦”了一声,没太在意。
任务嘛,做就是了,反正他一贯的宗旨就是——能量消耗最小化,任务完成达标化。
卷生卷死?不存在的。
车子驶离了嘈杂的市区,开进一片幽静的别墅区,最终在一栋铁艺大门前停下。
门缓缓打开,车子滑入,碾过被雨水打湿的光洁路面,停在一栋气势恢宏却透着冷感的别墅门前。
车门被打开,一把黑伞撑在他头顶。
司机沉默地引着他走向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
朝慈的父亲——那个把他当货物一样塞进车里的男人,甚至连车都没下,只是隔着雨幕朝他挥了挥手,脸上是如释重负又带着点谄媚的笑容,随即车子便掉头开走了。
卖子求荣,不过如此。朝慈心里嗤笑一声,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走进别墅,一股昂贵香氛的味道扑面而来。
呼,金钱的味道~
内部装修是极简的冷色调,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冰冷的光,一切都井然有序,干净得没有一丝烟火气,也冷得没有一丝人气。
一个穿着得体、面容憔悴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风韵的贵妇迎了上来,她就是严母。
她看着朝慈,眼神复杂,有审视,有期待,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你就是朝慈吧?我是严彧的妈妈。”她的声音很温柔,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路上辛苦了。”
朝慈点点头,乖巧地叫了一声:“阿姨好。”
严母轻轻叹了口气,引着他往楼上走:“小彧的情况……想必你父亲也跟你提过一些。他半年前出了意外,左手……行动不太方便。从那以后,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愿见,话也越来越少。”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医生说需要多陪伴,多交流,可他拒绝一切心理医生,也赶走了好几个陪护。”
她停在二楼走廊最尽头的一扇房门前,手搭在门把上,却没有立刻推开。
“朝慈,阿姨不指望你能创造什么奇迹。”她看着朝慈,眼神里带着几乎是恳求的意味,“我只希望……你能陪着他。别让他总是一个人待着,偶尔能和他说说话,让他感觉……没那么孤单,就好。”
任务要求:让目标人物严彧感到“幸福”。
而严母的要求仅仅是:陪伴,别让他孤单。
朝慈觉得,这任务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躺着就能完成。
他点了点头,声音平和:“我明白了,阿姨。我会尽力。”
严母似乎因为他平静的态度而稍微安心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房门。
一股更浓重的药味混合着某种沉郁的气息涌了出来。
房间很大,也很暗,厚重的窗帘只拉开了一条缝隙,透进一缕微弱的天光,勉强勾勒出房间里家具的轮廓。
一个少年背对着门口,坐在轮椅上,面朝着那条缝隙外的灰蒙蒙的天空。
他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身形单薄得厉害,露出的脖颈白皙得近乎透明。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仿佛身后的开门声和脚步声都与他隔绝在两个世界。
“小彧,”严母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小心翼翼,“你看,妈妈给你找了个伴儿,他叫朝慈,以后会陪着你。”
轮椅上的少年,严彧,没有任何反应。
连一丝一毫的偏头或者指尖的颤动都没有,仿佛他们谈论的、引入的,只是一团空气。
朝慈的目光却越过严母,落在了严彧垂在轮椅一侧的左手上。
那只手修长、苍白,无力地搭在扶手上,指尖微微蜷曲,与右边自然放在腿上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像一件被精心摆放,却已然损坏的艺术品。
就是这只手,成了将他与世界隔绝开来的壁垒吗?朝慈心里想着,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
严母有些尴尬,又说了几句,见严彧始终毫无反应,只好无奈地对朝慈笑了笑,低声道:“你先熟悉一下环境,他的房间有独立卫生间,隔壁就是你的房间。有什么需要,就跟管家说。”
说完,她轻轻带上了房门,将朝慈和这片几乎凝滞的沉郁,一起关在了里面。
房门合拢的轻响,仿佛是某个仪式开始的信号。
朝慈没有立刻上前,也没有试图打招呼。他只是环顾了一下这个巨大的房间,然后像一只悄无声息的猫,走到离窗户不远不近的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本看到一半的闲书,借着那缕微弱的光线,安静地翻看起来。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以及窗外持续不断的雨声。
轮椅上的少年,依旧面对着那条窗缝,一动不动。
但朝慈能感觉到,某种极其细微的东西,已经发生了变化。
那是一种无声的审视,一种冰冷的排斥,或许……也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被入侵领地后的警惕。
朝慈不在乎。他翻过一页书,心态稳如泰山。
攻略第一步:存在本身。
他来了,他坐下,他存在。
至于其他的……慢慢来,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