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凡拖着疲惫却挺拔的身躯，沿着来时的通道，一步步走出那如同地狱入口般的熔炉区域时，身后跟着的，是一群相互搀扶、步履蹒跚、眼神中混杂着恐惧、茫然，以及一丝微弱希冀的幸存者。
他们是被张凡从熔炉维生舱中解救出来的人。在熔炉核心被净化、能量供应切断后，张凡强行破开了部分维生舱，将这些奄奄一息、但总算保住性命的人带了出来。人数不多，只有百余人，相较于熔炉那庞大的“燃料”基数，这只是极小的一部分，但他们是这场灾难最直接的见证者，也是陈志杰和新京府罪行的活证据。
通道外，行政中心地下区域一片混乱。熔炉自毁程序的警报虽然中断，但之前引发的恐慌和震动已然造成了大面积的破坏。部分区域的照明系统失灵，墙壁开裂，浓烟从某些通风管道中冒出。残留的内务部士兵和工作人员如同无头苍蝇，有的在试图维持秩序，有的则在趁乱抢夺重要物资或寻找逃生路线。
张凡等人的出现，立刻引起了骚动。
“是……是老城主！”
“他出来了！他还活着！”
“后面那些人……是从熔炉里救出来的？”
“熔炉真的……真的在用活人……”
惊呼声、议论声、抽泣声混杂在一起。许多原本隶属于行政中心、但对熔炉真相并不完全知情的工作人员，看到那些骨瘦如柴、气息微弱的幸存者，再联想到之前听到的恐怖警报和传闻，脸上露出了震惊、恐惧和羞愧的神色。一些尚有良知的内务部士兵，也默默放下了武器，低下了头。
张凡没有理会这些复杂的目光，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混乱的场面，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遍整个区域：“熔炉已毁，陈志杰与新高阎伏诛！所有原曙光城守军、工作人员，放下武器，停止抵抗，协助维持秩序，救治伤员！违令者，以叛城罪论处！”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与震慑力量，让混乱的场面稍稍平息了一些。一些老资格的守卫下意识地听从了这道命令，开始尝试控制局面。
就在这时，通道另一侧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凡哥！”
“队长！”
是猴子和嘉嘉！他们带着赵铁，以及几十名脸上带着激动和愤慨神色的老部下，冲了过来。他们身上都带着伤，沾染着血迹和烟尘，显然经历了激烈的战斗。
“凡哥！你没事吧？”猴子冲到近前，看到张凡虽然脸色苍白，但气息尚稳，这才松了口气，随即目光落到他身后那群幸存者身上，眼眶瞬间就红了，“妈的！陈志杰那个王八蛋！真他妈不是人！”
嘉嘉也咬着嘴唇，小脸上满是怒火。赵铁更是老泪纵横，对着那些幸存者连连鞠躬：“兄弟们……受苦了……是我们没用，没能早点……”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张凡拍了拍赵铁的肩膀，目光扫过猴子带来的这些人，其中不少都是熟悉的面孔，是曾经一起建设曙光城的老兄弟，“外面情况怎么样？”
猴子立刻汇报：“医疗中心那边基本控制住了，嘉嘉切断了能源，制造了混乱，杨青姐带着一些信得过的医护人员在照顾伤员和施施。城防军那边有点乱，一部分被陈志杰蛊惑的死硬分子还在抵抗，但很多底层士兵听到熔炉的真相和老城主你回来的消息，已经动摇了。军械库被我们的人暂时接管了。就是……陈志杰和他那几个核心心腹，还有一部分新京府的人，趁乱从秘密通道跑了，应该是去了他说的那个地下堡垒。”
张凡点了点头，情况比他预想的要好。陈志杰的统治根基并不牢固，尤其是熔炉真相曝光后，人心向背已然明朗。
“赵队长。”
“在！”赵铁立刻挺直腰板。
“你带人，配合猴子，尽快肃清城内残余抵抗，稳定局势。重点安抚城防军，告诉他们，首恶已诛，胁从不问，只要放下武器，依然是曙光城的战士！”
“是！”
“猴子，嘉嘉，带上一队信得过的兄弟，跟我去城门。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曙光城，还没有亡！真正的曙光，回来了！”
“是！”
命令下达，众人立刻行动起来。赵铁带着老部下们如同注入强心剂，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拢人员，清剿残敌。猴子和嘉嘉则点齐了二十余名精锐，护卫在张凡和那群幸存者周围，向着地面，向着城门方向前进。
沿途，越来越多的民众和士兵看到了这支奇特的队伍。当他们看到被解救出来的、如同行走骷髅般的幸存者时，当他们看到走在最前方、虽然疲惫却目光如炬的张凡时，沉寂已久的希望，终于在许多人心底重新点燃。
窃窃私语变成了激动的议论，怀疑的目光变成了热切的注视。
“是老城主！他真的回来了！”
“他还救了人出来！熔炉的事情是真的！”
“我们有救了！曙光城有救了！”
人群开始自发地汇聚，跟随着张凡的队伍，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压抑了太久的愤怒、恐惧和对光明的渴望，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
当张凡一行人终于走出行政中心大楼，重新沐浴在（或许是清晨）的天光之下时，眼前是黑压压的一片人群。他们站在通往城门的主干道上，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张凡身上。
张凡停下脚步，目光缓缓扫过那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却都写满了期盼与激动的面孔。他深吸一口气，将方天画戟重重顿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
声音不大，却仿佛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他没有发表长篇大论的演讲，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清晰而坚定的宣告：
“我，张凡，回来了！”
“这座城，是无数兄弟用血汗建立的家园，不是某些人满足私欲的祭坛！”
“熔炉已毁，罪魁祸首，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从今天起，曙光城，由我们自己来守护！”
短暂的寂静之后，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响彻了整个曙光之城！
“张凡！”
“老城主！”
“守护曙光城！”
声浪如潮，久久不息。
张凡站在人群中央，感受着这久违的拥护与信任，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悦，只有更加沉甸甸的责任。
他知道，摧毁熔炉，赶走陈志杰，仅仅是一个开始。重建这座伤痕累累的城市，安抚惶恐的人心，应对虎视眈眈的新京府，以及……追查陈志杰和那神秘地下堡垒的秘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至少，他们夺回了希望的火种。
他抬起头，望向远方那渐渐亮起的天际线。
黎明，终于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