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晨雾还未散尽,落马涧外的官道已被玄甲军的马蹄踏碎了霜华。胡杨林的枝干上挂着冰晶,在初升的朝阳下泛着细碎的光,远处牧民的毡房升起袅袅炊烟,奶酒的醇香混着烤羊腿的焦香,顺着晨风飘来——这是战后北疆难得的平和景象,却与官道中央那辆漆黑的囚车格格不入。
囚车由四匹壮马拖拽,车厢是厚重的铁木打造,仅留狭小的透气孔。萧景渊蜷缩在里面,曾经的蟒纹银甲被剥去,换上了粗布囚服,散乱的头发黏在满是污垢的脸上,唯有那双眼睛,还残留着几分不甘的戾气。他死死盯着车外的玄甲军士兵,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像被困住的野兽。
“殿下,凌薇姑娘,囚车已备好,五千轻骑也已整装,随时可出发。”秦风翻身下马,走到土台前禀报。他一身银甲锃亮,腰间的马刀还带着昨夜擦拭的寒光,身后的轻骑兵们队列整齐,甲胄上的玄铁鳞片在朝阳下反射出冷硬的光。
萧玦站在土台上,目光扫过囚车,又看向不远处的胡杨林——几名北疆牧民正牵着马站在那里,手中捧着皮囊装的奶酒,显然是来送行的。他抬手拍了拍秦风的肩膀:“此行务必谨慎,沿途经过归化城、云城等重镇,要让百姓知道萧景渊的罪行。民心向背,是定罪的根本,不能让他到了京城,还敢狡辩。”
凌薇提着药箱走过来,将几瓶伤药递给秦风:“沿途戈壁多风沙,士兵们容易受冻,这是驱寒的汤药和治冻伤的药膏,让医工们按时分发给大家。另外,囚车的透气孔要定时清理,别让萧景渊真的死在半路上——他得活着到京城,接受陛下的审判。”
“末将明白!”秦风接过药箱,郑重行礼。他转身走向囚车,对看守的士兵道:“把囚车的门打开一条缝,给他灌点水——别让他渴死,也别让他太舒服。”
士兵依言打开囚车门,递进去一个水囊。萧景渊一把夺过,却没喝,反而将水囊砸向车外,嘶吼道:“萧玦!苏凌薇!你们这群逆贼!本皇子乃大靖正统,你们敢这么对我,父皇定会诛你们九族!”
凌薇闻言,眉头微蹙,对秦风道:“不必理他。沿途让士兵们多跟百姓说说他的罪行——勾结黑石部,割让北疆三城,毒害玄甲军将士,还有张家村那三十余口百姓的性命,桩桩件件,都要让大家知道。”
秦风点头,翻身上马,高声下令:“全军出发!目标京城!”
马蹄声响起,囚车在官道上碾过碎石,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萧玦与凌薇站在土台上,看着队伍渐渐远去,晨雾中,胡杨林的影子与玄甲军的背影交织在一起,竟有几分悲壮。
“北疆的百姓,最恨的就是通敌卖国之人。”凌薇轻声道,“萧景渊这条路,不会好走。”
萧玦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这是他应得的。民心不可欺,他既然敢背叛家国,就该承受百姓的怒火。”
囚车队伍行至正午,抵达北疆重镇归化城。这座城镇依偎在阴山脚下,土坯房连成一片,屋顶上晾晒着风干的羊肉和奶酪,街边的铺子前挂着五颜六色的绸缎——这是北疆与中原通商的必经之地,平日里热闹非凡,今日却因囚车的到来,变得格外肃穆。
“让一让!让一让!玄甲军押送叛国贼过境!”开路的士兵高声喊道。
百姓们纷纷围拢过来,起初只是好奇,可当听到士兵们高声宣读萧景渊的罪行时,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他就是那个勾结黑石部的二皇子?”
“就是他要把云城、朔城割给黑石部?我家侄子就在云城当兵,去年跟黑石部打仗,腿都断了!”
“畜生!真是畜生!我们北疆百姓守着这片土地容易吗?他竟然说割就割!”
骂声越来越响,一名穿着羊皮袄的老牧民挤到前排,他的脸上布满皱纹,手里还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老牧民看着囚车里的萧景渊,眼中满是怒火——他的儿子去年在雁门关抵御黑石部时战死,尸骨至今还埋在关外。
“我儿就是被黑石部的人杀的!”老牧民突然举起手中的奶疙瘩,狠狠砸向囚车,“你这个卖国贼!我儿的命,还有那么多弟兄的命,都是被你害死的!”
奶疙瘩砸在囚车的铁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有了老牧民带头,百姓们纷纷行动起来——铺子里的掌柜抱出一筐烂菜叶,妇人们从篮子里掏出鸡蛋,甚至有铁匠铺的学徒扛着铁块,朝着囚车扔去。
“打死这个卖国贼!”
“别让他活着到京城!”
“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萧景渊在囚车里吓得缩成一团,烂菜叶和鸡蛋砸在他身上,黏糊糊的,散发着酸臭味。他想躲,却无处可躲,只能嘶吼道:“你们这群刁民!本皇子是陛下的儿子!你们敢这么对我,是要谋反吗?”
“谋反?”人群中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是个十来岁的男孩,他手里拿着一块石头,用力砸向囚车,“你才是谋反!你勾结异族,出卖国家,我们打死你都是应该的!”
秦风勒住马,看着眼前的景象,没有阻止——这正是萧玦要的效果,让百姓的怒火成为定罪的证据。他只是对士兵们道:“看好囚车,别让百姓伤了他的性命。”
队伍继续前行,离开归化城时,囚车已被烂菜叶、鸡蛋和石块覆盖,活像一辆“垃圾车”。萧景渊瘫在里面,头发上挂着菜叶,脸上沾着蛋液,再也没了之前的嚣张,只剩下满满的恐惧。
接下来的几日,队伍穿行在北疆的戈壁滩上。沿途的景象渐渐变得荒凉,胡杨林稀疏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戈壁和零星的骆驼刺。正午的太阳毒辣,戈壁滩上的温度能达到四十多度,囚车里闷热难耐,萧景渊的嘴唇干裂,开始不停地咳嗽。
“给我水……我要水……”萧景渊虚弱地喊道,再也没了之前的戾气。
看守的士兵依言递给他水囊,他接过水囊,大口大口地喝着,水珠顺着嘴角流下,沾湿了胸前的囚服。
就在这时,远处的戈壁滩上突然扬起一阵烟尘,十几名黑衣骑士朝着队伍疾驰而来。“有埋伏!”秦风厉声喊道,“列阵!保护囚车!”
轻骑兵们立刻组成防御阵型,长枪对外,弓箭上弦。黑衣骑士们越来越近,他们的甲胄上没有标识,手中的弯刀却闪着寒光——正是二皇子的旧部,想要劫囚车。
“兄弟们!救出二皇子,殿下定会重赏我们!”为首的黑衣人头目嘶吼着,挥刀冲向阵型。
秦风冷笑一声,拔出腰间的马刀:“就凭你们几个,也想劫囚车?找死!”
他策马冲上前,马刀与黑衣人头目的弯刀碰撞在一起,发出“铿锵”的声响。玄甲军的士兵们也不甘示弱,长枪刺出,弓箭齐发,黑衣骑士们瞬间倒下好几人。
就在双方激战之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是几名北疆牧民,他们骑着马,手里拿着套马杆,朝着黑衣骑士冲来。“玄甲军的弟兄们,我们来帮你们!”为首的牧民高声喊道。
原来,这些牧民是沿途的游牧部落,他们听说玄甲军在押送卖国贼,又看到黑衣骑士要劫囚车,便主动赶来帮忙。牧民们的套马杆精准地套住几名黑衣骑士的马腿,战马受惊,将骑士甩在地上,玄甲军士兵趁机上前,将他们生擒。
不到半个时辰,黑衣骑士就被全部歼灭或俘虏。秦风看着前来帮忙的牧民,心中满是感激:“多谢各位兄弟相助。”
“客气什么!”老牧民笑着摆手,“你们玄甲军守护北疆,我们牧民也不能看着卖国贼的人捣乱。这个二皇子,就该好好治罪!”
队伍再次出发,萧景渊在囚车里看着窗外的景象,彻底绝望了——连北疆的牧民都站在玄甲军那边,他再也没有翻盘的可能。
三日后,队伍抵达云城。云城是北疆的边境重镇,去年曾被黑石部袭扰,城墙外还残留着战争的痕迹——有的地方砖缝里还嵌着箭羽,城墙上的血迹虽已干涸,却依旧触目惊心。
云城的百姓早已得知萧景渊的罪行,当囚车抵达城门时,城门口挤满了人,比归化城的百姓还要愤怒。
“就是他!要把我们云城割给黑石部!”
“我丈夫就是去年守云城时战死的!这个卖国贼,我恨不得吃他的肉!”
“杀了他!为我丈夫报仇!”
一名穿着素衣的妇人挤到前排,她的手里抱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她丈夫的名字——去年守云城时,她的丈夫为了掩护百姓撤退,被黑石部的士兵砍死。妇人看着囚车里的萧景渊,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她举起木牌,狠狠砸向囚车:“你这个刽子手!我丈夫的命,还有那么多弟兄的命,你怎么赔!”
木牌砸在囚车上,裂开一道缝。周围的百姓也跟着情绪激动起来,烂菜叶、石块、甚至还有没卖完的萝卜,纷纷朝着囚车扔去。萧景渊吓得抱住头,蜷缩在囚车的角落,再也不敢出声。
秦风看着眼前的景象,对身旁的副将道:“记录下来,云城百姓对二皇子的恨意,回京后要一并禀报陛下。”
“遵命!”副将拿出纸笔,快速记录着。
队伍离开云城时,天色已近黄昏。戈壁滩上的夕阳格外红艳,将天空染成一片血红色。秦风看着远处的地平线,突然看到一名探马疾驰而来,手中还拿着一封密信。
“将军!京城传来急报!”探马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将密信递给秦风。
秦风接过密信,快速打开。信上的内容让他脸色骤变——太后在长乐宫病重,皇帝召萧玦即刻回京;另外,三藩王中的宁王,近期频繁与京城的官员接触,行踪诡秘,似乎在谋划什么。
秦风立刻策马赶到囚车旁,将密信递给随后赶来的凌薇——萧玦因处理北疆战后事务,昨日已从落马涧出发,今日正好与队伍汇合。
凌薇接过密信,快速看完,递给身旁的萧玦。萧玦看完后,眉头紧锁:“太后病重得蹊跷,宁王又在这个时候动作频频,京城怕是不太平。”
凌薇点头,目光落在囚车里的萧景渊身上:“二皇子是三藩王的眼中钉,他们会不会在回京的路上动手?或者……太后的病重,根本就是个幌子?”
萧玦深吸一口气,对秦风道:“加快速度,连夜赶路,务必尽快抵达京城。另外,加强戒备,尤其是夜间,防止三藩王的人偷袭。”
“遵命!”秦风领命而去。
队伍加快了速度,马蹄声在戈壁滩上回荡,囚车的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萧景渊在囚车里,听到了萧玦与凌薇的对话,眼中突然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他知道,宁王不会坐视他被定罪,若是宁王真的动手,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夜色渐深,戈壁滩上的风越来越大,卷起沙尘,打在玄甲军的甲胄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远处的天空中,几颗孤星闪烁,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囚车队伍离京城越来越近,可京城的暗流,却已悄然蔓延到北疆的边界。宁王会不会动手?太后的病重是真是假?萧景渊能否活着到京城接受审判?
夜色中,玄甲军的队伍如同一条黑色的长龙,在戈壁滩上疾驰,朝着京城的方向前进。而前方等待他们的,是未知的危险与更艰巨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