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迈巴赫平稳地停在苏清弦公寓楼下。
谢川墨小心地将依旧沉睡的苏清弦从车里抱出来。
她比看起来还要轻一些,窝在他怀里,像个依赖人的孩子,与平日里那个清冷锐利的形象反差巨大。
他抱着她走进电梯,上楼,动作尽量放轻。来到公寓门口,他犹豫了一下,从苏清弦的手包里找出钥匙,打开了门。
客厅里只留了一盏暖黄色的壁灯,光线柔和。三个小小的身影正齐刷刷地坐在沙发上,显然一直在等待。听到开门声,六道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看到谢川墨抱着熟睡的苏清弦进来,三个孩子的表情都变了。
苏晨立刻从沙发上跳下来,小脸上写满了担心,小跑着凑过来:“妈妈!”
苏翊则猛地站起来,眼神像警惕的小豹子,紧紧盯着谢川墨的动作。
苏砚也站起身,表情依旧是那种超越年龄的冷静,但目光紧紧跟随着母亲,确认她的状态。
“她没事,只是睡着了。”谢川墨低声说,避免吵醒怀里的人,“她的卧室在哪?”
苏晨下意识地指了指主卧的方向。
苏翊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阻止,但看到妈妈确实睡得很沉,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绷着小脸跟在后面。
谢川墨抱着苏清弦,走向主卧苏晨赶紧小跑着过去提前打开了卧室门。
卧室布置得简洁温馨。
谢川墨轻轻将苏清弦放在床上,动作极其小心,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
苏晨已经懂事地拉开了被子。
谢川墨帮她脱掉鞋子,拉过被子盖好。整个过程,他做得自然流畅,没有一丝逾矩。
苏清弦在柔软的床铺上蹭了蹭,咕哝了一句模糊的梦话,继续沉沉睡去。
脸颊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长睫垂下,显得毫无防备。
谢川墨站在床边,低头看了她几秒,才转身走出卧室。三个孩子都堵在卧室门口,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他轻轻带上门,隔绝了卧室内的宁静。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张起来。
谢川墨高大的身影立在客厅中央,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三个如临大敌的小男孩。
即使是在这略显温馨的居家环境里,他周身那股迫人的气场也丝毫未减。
苏翊第一个发难,他双手抱胸,努力做出小大人的模样,但身高差距让他不得不仰着头,气势上先天不足,只能用语气来弥补:
“喂!现在很晚了,妈妈也安全送到了,你可以走了吧?”
逐客令下得毫不客气。
谢川墨的目光落在苏翊身上,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孩子而显得轻视。他甚至微微勾了下唇角,带着点玩味: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连杯水都没有,就要赶人?”
苏翊被噎了一下,小脸更臭了:“你算哪门子客?不请自来的不算客!”
“哦?”谢川墨挑眉,“我送你们喝醉的妈妈安全回家,避免了她在陌生地方醒来的尴尬和可能的风险。”
“于情于理,不算你们半个恩人?连句谢谢都没有,反而急着赶人?”他的语气不紧不慢,却字字占理,怼得苏翊哑口无言,只能气鼓鼓地瞪着他。
苏晨看着哥哥吃瘪,有点着急,又觉得这个叔叔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小声嘟囔:
“可是……可是妈妈说不可以让陌生人留在家里太晚……”
“陌生人?”谢川墨的目光转向苏晨,语气放缓了一些,“我们见过不止一次了,对吗?”
“而且,严格来说,我现在和你们的妈妈是商业合作伙伴关系,不算是完全的陌生人。”他巧妙地偷换了概念。
一直沉默观察的苏砚此时开口了,声音平静无波,却再次直指核心:“谢叔叔,谢谢你送妈妈回来。”
他先礼貌地道了谢,然后话锋一转,“但是,正如哥哥所说,时间确实很晚了。您留在这里,并不合适。妈妈明天醒来,如果知道有非家庭成员男性深夜滞留,她会不高兴。”
他又一次精准地搬出了苏清弦的意愿作为武器。
谢川墨看着苏砚,这个孩子每次都让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
他收敛了那点玩味,正色道:“你说得对。我确实不便久留。”
他话虽如此,却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反而走到沙发边,姿态从容地坐了下来,仿佛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他双腿交叠,目光再次扫过三个孩子,语气变得深沉起来:
“不过,在离开之前,有些话,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
三个孩子都愣住了,没想到他还不走,反而要“谈谈”?
谢川墨的目光首先看向气鼓鼓的苏翊:“你,叫苏翊,对吧?有保护妈妈的心,很好,勇气可嘉。但方式有待商榷。”
“冲动和叫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暴露你的虚弱和无措。真正的强大,是冷静和智慧。”
他的话像一把锤子,敲打在苏翊的心上。
苏翊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对方说得该死的有道理。
他抿紧了唇,不甘地低下头。
接着,谢川墨看向有些无措的苏晨:“你,苏晨。很关心妈妈,心思细腻,这很好。但要学会分辨情况。不是所有看起来像‘好人’的人都是好人,但也不能一味排斥所有靠近你们生活的人。”
“重要的是你妈妈自己的感受和判断。”苏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大眼睛里还是有些迷茫。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最为冷静的苏砚身上,眼神里多了几分真正的审视和探究:“至于你,苏砚。”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你很聪明,超乎年龄的冷静和敏锐。你看问题能看到本质,懂得利用规则和逻辑来达到目的,而不是单纯的情绪宣泄。这一点,很好,甚至……令人惊讶。”
谢川墨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但随即变得更为严肃。
“但是,过早地背负太多,用过度冷静的外壳包裹自己,未必是好事。你毕竟还是个孩子,应该有属于孩子的天真和快乐。”
“保护妈妈的方式有很多种,不必总是把自己当成最后的防线和谋士。有时候,依赖一下大人,也并不是软弱。”
苏砚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谢川墨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过于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涟漪。
谢川墨将三个孩子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道:
“我知道,你们对任何试图靠近你们妈妈的男人都抱有警惕。这很正常,我可以理解。甚至,某种程度上,我欣赏你们这种保护意识。”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变得极具压迫感,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
“但是,我需要你们明白几点。”
“第一,我对你们的妈妈,是认真的。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种玩玩而已,或者别有用心。我在追求她,以结婚为前提的追求。”
“第二,我的追求,建立在尊重她的意愿和选择的基础上。我不会,也不屑于使用任何强迫或者不光彩的手段。今晚送她回来,就是证明。”
“第三,”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三人,带着一种强大的自信和宣告,“无论你们是否接受,是否阻止,这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定和行动。我会继续出现在她的生活里,用我的方式对她好。”
“你们可以继续考察,继续设置障碍,这是你们的权利。但我也有我的方法和耐心。”
“最后,”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语气放缓,却带着更重的分量。
“与其把我当成敌人处处防备,不如试着用你们的眼睛去看,用心去判断。判断我是否够资格站在你们妈妈身边,是否能让你们妈妈真正快乐。这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说完这番话,客厅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三个孩子都被谢川墨这番直接、坦诚又极其强势的宣言震住了。
他没有敷衍,没有哄骗,而是像对待平等的谈判对手一样,清晰地划出了他的立场、原则和底线。
苏翊愣愣地看着他,第一次发现这个“讨厌”的男人,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让人不得不正视的力量。
苏砚的眼底则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有审视,有衡量,还有一丝被说中心事的波动。
谢川墨不再多言,他整理了一下袖口,迈步走向门口。
在手握住门把手的瞬间,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丢下一句话:
“照顾好她。明天早上如果她不舒服,给我打电话,我让厨师送醒酒汤过来。”
然后,他拉开门,身影消失在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