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
尸无渡的笑声渐歇,鎏金色的眸子在方寸身上停顿片刻,随即转向无极。
“本座已经寂寞很久了,连尸虫爬过的声响都听腻了。”
“你们来了,倒也算添些活气。”
“只是本座有点好奇...”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无极手里的血色玉简上,眸中闪过一丝探究。
“你们两个小家伙是如何得到这东西的?”
“在冻土得到的。”
无极实话实说,语气平淡。
“冻土?”
尸无渡眉头微挑,鎏金瞳孔里浮起一层困惑,“那是个什么东西?”
见状,无极眸光微动。
看来这位被镇压的存在,与世隔绝的岁月远比想象中更久。
连北漠冻土这等震动仙界的大事都不知晓,想来至少被镇压了数百万年。
不然也不会不知道冻土一事。
“小子,说说看。”
“仙界最近都发生了什么大事。”
尸无渡像是起了一丝兴致,往前倾了倾身,双手置于膝上,看向无极。
赤裸的上身在幽绿烛火下泛着冷玉般的光泽,肩颈处的血线纹路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如同流动的血脉。
闻言,无极也没犹豫,直接将北漠冻土的由来,还有冻土最近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而他话音刚落下。
尸无渡忽然低低笑了起来,鎏金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光,似嘲讽,又似叹息。
“草原之王蒙格里。”
“长生御极帝君。”
“原来你也有被逼到绝路的一天。”
“绝路?”
无极捕捉到这两个字眼,心头微动。
当年北漠遭到四域围攻,蒙格里以无上神通同归于尽,埋葬四域强者。
何尝不是走投无路的困兽之斗,确实算的上被逼到绝路。
“小子。”
“这仙僵永生录,你可看过?”
尸无渡忽然话锋再次一转,指尖在棺沿上轻轻一点,血线纹路随之亮起。
“看过。”无极点头。
“那你,渴望永生吗?”
这话一出,方寸下意识看向无极。
他心里面很清楚,无极对“永生”二字有着怎样的执念。
“求道者,谁不渴望?”
无极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
“也是。”
尸无渡笑了笑,鎏金眸子眯起,带着几分玩味。
“那你既得了这永生之法,为何束之高阁?”
“练成你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便是永生?”无极淡淡反问。
此话一出,方寸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滚圆。
他怎么这么敢说啊!
难道不怕这尸无渡恼羞成怒,抬手就将他们给镇杀了?
方寸偷偷看向尸无渡,只见对方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
苍白的面容如同冰封的湖面,没有一丝表情。
洞窟里的空气骤然凝固,连幽绿烛火都仿佛被冻住,不再摇曳。
岩壁上镶嵌的白骨头颅,眼眶里的幽绿光芒也黯淡了几分,像是在畏惧这无形的威压。
“你在嘲讽本座?”
尸无渡缓缓向后靠在青铜棺上,金色瞳孔带着一丝审视,打量着无极。
他苍白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棺边,另一只手撑着侧脸,神情动作慵懒。
却莫名透出一股君临天下的威压。
仿佛他身下的不是镇尸棺,而是九天帝座。
而方寸与无极二人,不过是匍匐在地的蝼蚁。
这或许就是远古存在与生俱来的气场,无需刻意显露,便足以令人心神剧震。
“并非嘲讽。”
无极微微拱手,姿态不卑不亢,“我只是诚心请教,你这般模样,当真是永生?”
尸无渡敲棺的指尖猛地一顿。
死寂在洞窟里蔓延,幽绿烛火在岩壁上幽幽跳动,映得两人的影子忽明忽暗。
半晌,尸无渡忽然抬眼,“那你说说,你眼中所谓的永生,该是怎样的?”
“是长生不死,与天地同寿?”
“还是跳脱六道轮回,不受天地法则束缚?”
“如果你眼里的永生是这样,那本座已经到了这个境界。”
“纵观九天十帝,仙界诸天,没有谁能够镇杀本座,包括高高在上的天帝。”
尸无渡手指向天,话语张狂,却没有半分虚张声势,眼神平静至极。
如同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无极脸上,
“倘若你拘泥于所谓的皮相,那永生这个境界你便永远达不到。”
“甚至连永生的门槛都踏不进去。”
无极沉默地看着尸无渡,没有反驳。
永生,究竟是生命的延续。
还是某种形式的固守?
半晌,无极开口,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永生,你绝对没有达到。”
“最起码,永生者不会被镇压。”
话音落下,洞窟陷入死寂。
方寸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场正在碰撞,无形的压力让他心都在发颤。
但他又不敢插嘴,只能在心里把无极骂了千百遍。
无极这疯子,居然跟活了几百万年的老怪物讨论永生?
甚至还反驳对方。
这是嫌命太长了吗!
而尸无渡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无极脸上,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真正的兴趣。
仿佛在看一件未经雕琢的璞玉。
“你姓甚名谁?”
尸无渡问道。
“无极。”
“无极?”
尸无渡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像是听到了尘封万古的名。
片刻后,他死死盯着无极,像是要将他从里到外看穿,“你说,你叫无极?”
“是。”
无极微微蹙眉。
自己这个名字,貌似让眼前这个传说中的存在很是意外?
“无极...无极。”
尸无渡轻声呢喃,苍白的脸上竟缓缓绽开一抹笑容,那笑容里带着意外,了然。
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有趣,有趣,实在是有趣!”
他忽然仰头大笑,笑声如洪钟大吕,震得整个洞窟都在颤抖。
“你们,果然都留有后手。”
“哈哈哈。”
无极困惑,眉头紧皱。
而方寸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看不懂这诡异的局面,更不明白无极的名字为何能让尸无渡如此失态。
但他隐隐能感觉到,这很不对劲!
笑声在洞窟里回荡,带着一股穿透万古的苍凉与快意。
半晌过后,尸无渡方才收起笑容。
“寻常人,哪怕是仙尊修为的大能,也不敢如此跟本座说话。”
“偏偏你敢。”
“先前本座就有些困惑,你为何给本座的感觉,很像那个疯子。”
“原来是这样。””
他看向无极,苍白修长的手指又指向方寸,“也难怪你与这鼠辈不同。”
“我是鼠辈?”
方寸闻言,立马不服气了。
他刚想反驳,但此时脑子没有抽,想起自己跟对方的差距,又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