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利用。
张彦利用他?
可能吗?
屠成刚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可能没一个小孩心眼多,但眼下张彦的嘴又撬不开,他那个叫张瑜的哥哥又拼命呼喊弟弟是无辜的。
问是问不出来了,得自己查。
屠成刚做好了计划,双手环胸地开口:“药你也喝了,头晕得还狠吗?若不严重了,本官就送你回去。哦对了,你现在住哪?”
“来福客栈,我族人都在那等我。”张彦不轻不重地说。
屠成刚点头,又问道:“这次族中有人几人中榜了?都想转来县里读书?”
“有四人通过了县试,但要等院试也通过了才能正式成为秀才。”张彦低垂着眉头说,“本想问问转到仁德学堂的方法,没想到竟会遇到这样两位先生,可能是我们跟县里无缘吧,还是在镇上读书最省心。”
屠成刚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白举人不是在你家当西席吗,怎么还要来县里读书?”
张彦猛然抬头,眼睛亮得惊人:“您怎么知道白举人在我家当西席?”
赵润川当初想给自家三个混小子找西席,找了几个月都没找到合适的,怎么偏偏他说想找西席,立马就遇到了书友白举人?
张彦心思敏感,一瞬间已经浮想万千。
他想起那会是新县令刚来没多久,县考定在他们镇是屠成刚定的,那也就是说屠成刚初来就注意到他了……
而白举人,会不会也是屠成刚安排来的?
屠成刚没想到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对方就已经将他的行为猜得个七七八八,而他对上张彦那双锋利又充满防备的眼神,惊得心脏都乱跳了一跳。
他真想叫张瑜来看看,这就是你口中单纯无辜的弟弟,哪家小孩有防备心这么强的眼神?
屠成刚愣了半晌,终于憋出来了理由:“他以前也在京都混的,本官上门拜访他的时候,发现他总不在家,这才知道去了你们村。你小子也是有能耐,竟把白举人都忽悠去了自家族学。”
他这番解释可谓是滴水不漏了,都是京都来的熟人,知道彼此的情况很正常。
但张彦心中已经有了怀疑,待离开县衙他就给顾松溪写信,看他知不知道这个屠成刚是什么来历。
两个人互相打着算盘,最后相视一笑,装作无事发生。
傍晚的时候,张彦说已经休息好了,于是跟张瑜一同向屠成刚辞别。
屠成刚在他走后,找了衙役道:“去查查张彦和周秉礼之间还有没有别的恩怨。”
“是。”
来福客栈。
张彦跟着张瑜刚进门,就被一名老者拦住了上楼的去路,他热情道:“张彦!你是张彦吧?”
张彦点头回道:“是我,您是?”
老者自我介绍道:“老夫是仁德学堂的院长,姓吴。听闻周秉礼和何仁义将你推下楼后,我是怒不可遏啊,当即将这人辞退,不再做我们的授课先生!”
张彦对这个处理结果是很满意的:“多谢院长深明大义,如此居心不良的两人,确实不配教书育人。”
吴院长道:“那是自然,此事是你受委屈了,我代仁德学堂向你道歉,并补偿你免束修入学,哦这位是你兄长吧?也可以一同入学!”
张瑜愣住,脸上还带着茫然。
他其实是没打算转学的,虽然仁德学堂是全县第一,但他们明志学堂也很厉害的。
张彦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答应,只回道:“我族中此次通过县试的有四人,准备参加府试的可能有十几人,我和我兄长还在考虑,是否要转来县里读书。”
“这么多啊……”吴院长都有点犹豫了。
虽然县案首比较难得,但十几个学生都免束修,那可是极大的一笔银子。
张彦说:“谢谢院长的邀请,此事我会再考虑考虑的,若是确定去了,我会登门拜访您的。”
“哎好好好,那老夫等你过来。”吴院长说着又将一旁桌上的糕点盒递来,“一点县里的吃食,给你们压压惊。”
张瑜张彦朝他道谢。
吴院长这才笑眯眯地从客栈离开。
张瑜拎着食盒上楼,一打开就闻到扑鼻的甜香,全是新做的糕点,花花绿绿地甚是好看。
“弟,尝尝?”
张彦接过他递来的糕点,尝了尝,确实挺好吃,甜而不腻,“张程还在医馆看族长,我们明天过去换班。”
“嗯!”张瑜停下来道,“那我给他们留点,明天一起拿过去。”
“不用了,”张瑜看了看食盒上的牌子,“明日让小二帮我们买点送过来,我们带新做的过去。”
张瑜又发现了新大陆:“小二会愿意帮我们买吗?”
张彦说:“有银子,会的。”
张瑜:……有道理。
当晚,张彦给顾松溪寄去了信,问候了苏悯之的近况,又问了屠成刚此人。
而深夜里,衙门后宅还灯火通明。
屠成刚坐在书桌前,听着衙役一个接一个来报:
“大人,小的查到张彦曾在放榜处张贴画像寻人,说是有位老者被两人害得晕倒在路边无人过问,那两人的画像正是周秉礼和何仁义。”
“大人,小的查到张彦一行人由张家族长带队,其中十几名族人去参加了县试,而那位族长从开考当天便再没回过来福客栈。”
“大人,小的查到张彦一行人近日频繁出入济世医馆,听闻里面有位被送来的老者,昏迷了多日未醒。”
“大人,小的查到张彦今日上午曾去过仁德学堂,据门童所言,张彦当时就问过张家族长之前,而周何两人矢口否认,并邀请张彦入学仁德学堂,三人约在了下午在鸿宾楼详谈。”
“大人,小的查到鸿宾楼小二哥称,张彦一进三楼就让打开了所有的窗户,他们担心张彦被冻到,还特意送来了好几个暖炉子。”
……
屠成刚派出去的衙役,按照他的指示,在张彦近日在县里里的踪迹,陆续报来了张彦做过的事、见过的人、说过的话。
屠成刚压制着心底的翻涌,努力地镇定地坐在书桌前。
耐心地研磨、提笔。
将这一条条一件件,画在纸上。
待所有的人物和脉络捋清,真相也变得清晰而恐怖,打破了他二十多年来的固有印象。
张彦他,他分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