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潇潇还是有些不服气,可看着宝姨和崔响都站在祝无恙那边,也只好跺了跺脚,气道:
“哼,每次都是你有理!不过我可跟你们说,要是田嫂子真的受了委屈,我肯定饶不了你!”
“嗯?!饶不了我?!”
祝无恙一阵无语苦笑……
宝姨见状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好了好了,别气了。我去给你们烙上几张玉米饼,配上羊杂汤,保证让你吃得开心。”
盛潇潇一听宝姨要做玉米饼,眼睛顿时亮了些,可还是瞪了祝无恙一眼,没说话……
祝无恙看着眼前这一幕,无奈地笑了笑,他知道,盛潇潇虽然性子急了些,可心地是好的,也是真心为田夫人抱不平,只是这世间的事,哪有那么多“应该”和“不应该”……
就像这定县的日子,目前看似太平,可这太平之下,藏着的那些家长里短、人情世故,才是最磨人的……
到了傍晚酉时时分,令人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宝姨这会儿挎着个小竹篮,篮底还沾着羊杂馆的油星子,脚步轻快地往自己那处小院走去……
今日羊杂馆的生意火爆,连边角料都卖清了,因此掌柜的给了她一些卤汁,正好晚上可以给大家伙儿做几个卤蛋吃……
只是当她刚转过那株老槐树,就见影壁墙后杵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前头的妇人一身素色襦裙,背上沉甸甸的包裹把腰压得微驼,手里则是紧紧攥着个八岁孩童的手腕,孩子的小脸上还沾着泪痕,怯生生地往妇人身后缩……
待到宝姨看清来人后,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田重那媳妇么,怎么找到她这里来了……
只不过还没等宝姨开口,田夫人就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那红红的眼眶,显然在此之前已经哭过,此刻的眼泪亦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发颤:
“宝姨……宝姨您可算回来了!我……”
宝姨其实也就比田夫人大了一岁,只是田重与祝无恙平辈相交,因此宝姨的身份自然就被长了一辈……
不过宝姨本人却并不喜欢给同龄之人当长辈,所以大家就各论各的,田重两口子与祝无恙一样叫她宝姨,而宝姨则是称呼田重的官职,然后叫他夫人为妹子……
只见宝姨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都忘了自己还挎着竹篮,立马就要去扶她:
“妹子你这是咋了?背着包裹还拉着娃,这咋跑到衙门后院来了?”
经她这么同情的一问,田夫人的哭声更响了,八岁的田小郎见母亲哭,也跟着抽抽搭搭起来,手里的陀螺丢到了一边,两只小手更是紧紧揪着母亲的衣角……
“他要休我……不,是和离!”田夫人哽咽着,话都说不囫囵,“田重他……他跟那周老大人的闺女周玉茹好上了,今日竟说要写和离书,还说已经安排了人,明日一早就送我跟小郎回娘家去!
我问他为何不念夫妻多年情分,他只说周姑娘才是他此生的良配,还说……还说担心周姑娘会因为我们娘俩的存在而心生不快,叫我莫要再拖累他……”
宝姨听得眉头直竖,手里的竹篮“咚”地磕在地上,里头的卤汁碗晃了晃,洒出几滴在石板上……
“这个杀千刀的田重!”
她刚骂出声,又唯恐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随即压低声音说道:
“妹子之前不是和我说过,当初他穷得叮当响,还是你爹拿出二十两银子的棺材本给你们操办的婚礼,如今成了巡检,就忘了本了?”
田夫人听后心里更加难受,泪眼婆娑的说道:
“宝姨,我实在是没处去了!我娘家远在大名府,我若真的回去了,小郎就再也见不到他爹了!您就行行好,帮我想想办法吧!”
宝姨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扶住,心里又气又无奈……
她也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哪能管得了这等夫妻纠葛……
“那你咋不去求于县令,或是……或是去找我家那臭小子?”
她迟疑着开口继续道:“祝无恙虽与田巡检,可那小子脑子灵光,或许能劝劝田重。”
一提这两人,田夫人的哭声又沉了几分,脸上满是绝望之色……
“于县令……于县令说他已是戴罪之身,就等着吏部公文下来回老家,不肯因此得罪田重。我不过是刚说了两句,就被他府上的下人推了出来,门槛都没让我进。”
她抹了把眼泪,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接着哭诉道:
“至于祝县尉……他对我倒还是挺客气的,可只说帮我问问田重,能不能多给些银钱安顿,还劝我……劝我往后再找个好人家……
宝姨,我跟了田重十年了,他怎能说丢就丢?这孩子才八岁,怎能没爹?”
话音刚落,田夫人“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宝姨面前,田小郎乖巧的也跟着母亲跪下,小小的身子直发抖,却还是学着母亲的样子,对着宝姨磕了个响头:“姨奶奶,求您救救我娘……”
“可我……唉……”
宝姨的心瞬间就揪紧了,眼泪也跟着涌了上来……
她赶紧伸手去扶,可田夫人死活不肯起来,只抱着她的腿哭:
“宝姨,您就当积德行善,帮帮我们娘俩吧!我知道祝县尉是大宋第一智者,只要他肯出手,田重定能回心转意!我也甘愿日后为您做牛做马,结草衔环,这辈子都记着您的大恩!”
“你这是干啥!快起来!”宝姨急得直跺脚,一边拉她一边抹眼泪,“我哪有那本事让那臭小子听话?可你娘俩这样,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这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伴着李观棋温和的声音:
“宝姨,今日怎的在这儿站着?青玉说你该回来了,让我来寻寻。”
宝姨抬头一看,只见李观棋引着青玉、青禾从东侧的书房那边过来,三人脸上都带着几分疲惫,想来是跟祝无恙查了一下午的旧案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