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她收回手,转身就走,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门被拉开,又被关上。
阮小白躺在床上,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板,半天没动。
她走了。
她真的去找那个混蛋了。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心脏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越收越紧,让他喘不过气。
他能想象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周亚姐很能打,可那个女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那种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出来的泼皮无赖,最擅长的就是叫人,就是用下三滥的手段。
万一……
他不敢再想下去。
愤怒和屈辱再一次涌了上来,但这一次,更多的是对自己无能的痛恨。
为什么躺在这里的是自己?为什么每次遇到麻烦,都要她一个女人冲在前面?
他算什么男人?
阮小白狠狠一拳砸在身下的床垫上,柔软的棉花吸走了大部分力道,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他咬着牙,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不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不能永远躲在周亚的身后,像个没断奶的娃娃。
他也要变强,强到能保护自己,甚至……能保护她。
他想起了周亚那些流畅又狠厉的格斗动作,想起了她身上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疤。那些都是她用血和汗换来的生存资本。
自己也得学。
必须学。
他要锻炼,要把这副弱不禁风的身体练得结实起来,至少,下次再遇到那种人渣,他能一拳把对方的门牙打掉,而不是像今天这样狼狈地逃跑。
就在阮小白胡思乱想,心里已经给自己制定了一套堪称魔鬼的训练计划时,楼道里又传来了脚步声。
很熟悉。
是周亚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不急不缓,最后停在了门口。
阮小白一愣,她怎么回来了?这么快?难道是……还是说,她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话有道理,决定不去了?
他心里刚升起一丝侥幸,门开了。
周亚站在门口,脸上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只是额角似乎有几滴汗。她没进来,就站在那儿,目光落在阮小白身上。
“你……你怎么回来了?”
阮小白撑着身子坐起来,小心翼翼地问。
周亚没回答他的问题,她刚刚下楼,靠着墙根站了一会儿,越想越气,对着墙角一口气骂了十几句脏话,把这辈子会的词都用上了,才觉得心口那股邪火顺了点。
火气下去了,担忧又浮了上来。
这小子嘴上说得轻巧,但男生的身子骨跟她们这种皮糙肉厚的女人不一样,看着没事,万一摔出点什么内伤暗病,那才麻烦,打拳这么多年,见过太多外表看着没事,结果内里出了大问题的人。
还是得去医院看看才放心。
可一想到医院,就想到钱,挂号,拍片,拿药……一套下来,自己那点可怜的积蓄估计就得见底。
钱,钱,钱。
周亚在心里烦躁地骂了一句。
算了,钱没了可以再赚,人要是出了问题,那才是真的完了。
她抬眼,看着床上那个一脸疑惑,头发乱得像个鸟窝的小白,心里那点因为钱而起的烦躁瞬间就散了。
“去医院。”
周亚开口,声音不大,但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啊?”
阮小白懵了。
“去医院干嘛?我没事啊!”
他下意识地就想到了钱的问题,他和周亚都穷得叮当响,去医院那种地方,不是把钱往水里扔吗?
“我说了我没事!就是脚崴了一下,养两天就好了,真不用去医院,浪费那钱干嘛!”
他急急地解释,生怕周亚一时冲动,把这个月的生活费都搭进去。
周亚懒得跟他废话。
她走进屋,把门带上,然后径直走到床边,背对着阮小白,干脆利落地蹲了下来。
“上来。”
她的背不宽,甚至因为常年锻炼显得有些削瘦,但此刻在阮小白眼里,却像一座山。
“……”
阮小白所有反驳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她汗湿的后颈,还有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运动背心,心里某个地方,一下子就软了。
他磨磨蹭蹭地挪动身体,小心地避开受伤的脚踝,有些笨拙地趴了上去。
他很轻。
周亚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站了起来,双手往后一抄,稳稳地托住了他的大腿。
阮小白下意识地用双臂圈住了她的脖子。
他的脸颊贴着她的肩膀,很干净,很安心。
能感觉到她平稳的呼吸,还有走路时身体传来的轻微起伏。
狭窄的楼道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
阮小白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愤怒、担忧、不甘,好像都被这具温暖的身体给抚平了。
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自己一个大男人,还要一个女人背着。
可那股暖流,却从心底一直涌到眼眶,酸酸的,胀胀的。
他吸了吸鼻子,用很小,但又很清晰的声音,闷闷地说。
“谢谢你……你真是我的好姐姐。”
周亚的脚步顿了一下,只有半秒,快到几乎无法察觉。
这个词,听起来又软又暖。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托着他双腿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好像这一刻,他们真的就只是相依为命的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