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
阿蝎还是老样子,该打架打架,该喝酒喝酒。
只是出门前,她会先去小芽的房间看一眼,回来的时候,不管多晚,身上带着多重的酒气和血腥味,她都会先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小芽很安静,大部分时间都自己待在那个小房间里。
阿蝎给她买了些画笔和本子,她就坐在小桌子前,一画就是大半天。
吃饭的时候,阿蝎做什么她就吃什么,从不挑食。
阿蝎偶尔会觉得这屋子安静得有点过头,但更多的时候,她觉得这样挺好,省心。
秋天那点可怜的暖意很快被抽干,风一天比一天刮得厉害。
转眼就入了冬。
一天下午,阿蝎正坐在沙发上,小芽坐在她脚边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根笔,在地上划拉着什么。
阿蝎低头看了一眼,看不懂,像是鬼画符。
“过来。”
阿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小芽放下笔,爬上沙发,挨着她坐好。
“这破房子要卖了。”
阿蝎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今天晚饭吃什么。
小芽看着她,没说话,等着下文。
“卖给殡仪馆。”
阿蝎嘴角扯了扯,那笑意有点冷。
“以后这儿,就是专门放骨灰盒的地方。”
这个一楼的屋子,唯一的窗户外,就是那个电梯,像个巨大的铁笼子,把外面那点可怜的光线全挡死了。
屋里终日不见太阳,阴冷潮湿,别说小芽,就是她自己住着都觉得憋屈。
那几个老家伙为了自己方便,堵了别人的活路。
她本来是很想亲眼看看楼上那几个老家伙,知道自己以后要跟一屋子骨灰盒当邻居时,会是什么精彩的表情。
可一转头,小芽正牵着她的衣角,安安静静地站在她身边,仰着脸看她。
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干净得像山里的泉水,把她心里那些阴暗又暴戾的念头照得一清二楚。
阿蝎心里咯噔一下。
她真想留下来,亲眼看看那场面。
可万一哪个想不开的,或者哪个家里的小辈冲动,跑来报复,伤到小芽就不值当了。
算了,就当是留给他们的一份惊喜吧。
“我们换个地方住。”
阿蝎做了总结。
小芽点了下头,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
好像去哪都行,只要跟着阿蝎。
卖房子的事办得很快。
阿蝎找了中介,条件说得很死,必须卖给殡仪馆,必须用来做骨灰存放。
这种阴损的要求,配上阿蝎那张不好惹的脸,中介连个屁都没敢多放,麻溜地去找了买家。
钱到手后,阿蝎很快就通过道上的朋友,买了一套二手的电梯房。
搬进去那天,冬日的太阳难得地露了脸。
楼层不高,七楼,两室一厅,朝南,带个小阳台。
阿蝎的东西不多,几件衣服,一堆乱七八糟的“兵器”,一个铺盖卷。
小芽的东西更少,就那两套换洗的衣服。
两人提着大包小包,站在新家门口。
阿蝎掏出钥匙打开门。
一股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
午后的太阳透过干净的玻璃窗照进来,在地板上铺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色。
屋子不大,但很亮堂,墙壁是干净的白色,能看到空气中飞舞的细小尘埃。
“进去吧。”
阿蝎侧身让开。
小芽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小心翼翼地迈了进去。
她仰着头,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阳光照在她脸上,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里,好像有细碎的光在跳动。
阿蝎把东西往地上一扔,走到阳台,推开窗户,点了根烟,看着窗外开阔的视野。
楼下是个小花园,有孩子在玩滑梯,笑声传上来,清晰又遥远。
“以后,这就咱俩的家了。”
她对着窗外吐出一口烟圈,声音不大,像是在说给小芽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小芽转过头看着她的背影。
家。
这个词对她来说,很陌生。
在以前,没有家。
后来跟着阿蝎,那个昏暗的屋子,她觉得那就是自己的窝了。
现在,这个又大又亮的房子,是家吗?
她看着阿蝎靠在窗边的身影,阳光勾勒出她利落的轮廓。
她觉得,有阿蝎在的地方,就是家。
小芽走到客厅中央,仰着小脸,沐浴在阳光里。
这里没有终日的昏暗,没有穿堂而过的冷风,也没有墙角渗出的湿气。
空气里都是阳光晒过的,暖烘烘的味道。
小芽觉得,自己被这光照亮了。
阿蝎靠着窗框,回头看着小芽。
小芽走到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往楼下看。
“这间是你的。”
阿蝎指了指旁边那间小一点的卧室。
小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间屋子空荡荡的,但有一扇很大的窗户,阳光正好洒满整个房间。
小芽走了进去。
阿蝎看着她,又把那个玻璃瓶放在了窗台上,阳光照耀下,那根枯枝上的嫩芽,似乎长大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