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当然可以了。”随后黑烟环绕,化作一精瘦的老者形象,原身应该是他之前的主人,那山羊胡结合深邃漆黑的目光,一看就知道是个饱经风霜的老狐狸。
“杨幡见过殿下,殿下称呼小人老杨就可以了。”
“不错,既然这样,你就先跟着伺候吧,记住,没有我的允许,不许随便出手,传承之事,不可强求,即使经过我同意,也要那孩子同意,记住。”
“是,老奴谨记殿下教诲。”
“嗯,走吧,随我去见一个故人。”
朔风卷着残秋的凉意,如同一把无形的利刃,掠过苍茫的大地山川。
枯黄的落叶在崎岖山道间打着旋儿,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追逐着两道疾驰的身影。这身影一前一后,速度快得几乎化作两道残影,卷起的气流将沿途的衰草压得伏地不起,唯有衣袂猎猎作响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
前行者林飞宇,一袭青绿法衣,宝光盈盈纤尘不染。衣料在风中舒展,如同被风吹动的青云,边角处绣着的暗纹在光影流转间若隐若现,那是一种极为古老的符文,蕴含着淡淡的灵力波动。他墨发以一枚白玉莲花冠束起,玉冠上雕刻着简约的云纹,与青衫相得益彰。
侧脸线条冷硬如昆仑寒玉刻成,下颌线清晰利落,鼻梁高挺,唇线紧抿,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与年龄极不相符的眼眸,深邃得如同寒潭,沉淀着岁月的风霜与世事的沧桑,偶尔有精光闪过,便如利剑出鞘,锋芒毕露,让人不敢直视。
他身后半步之遥,跟着个身材消瘦的中老年汉子,看上去约莫五十上下的年纪,面容狡诈,嘴角总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起来像是个寻常人家的账房先生,又或是某个富商的跟班。
却透着一股邪性,此人正是邪器压厌幡的器灵化形——老杨。
他穿着一身黑色短打,布料粗糙却干净整洁,腰间系着一根普通的布绳,脚下踩着一双布靴,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其周身萦绕着的一缕若有若无的阴柔气息,却昭示着他并非凡人。
一人一灵挟风一路南下,风尘仆仆。
脚下的路径从崎岖难行的山路,渐渐转为平缓宽阔的堤岸。沿途的景致愈发秀丽,层林尽染,漫山的红叶如同燃烧的火焰,与翠绿的松柏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绝美的秋日画卷。
山间飞瀑流泉,水珠飞溅,在阳光的映照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宛如珍珠散落。偶尔还能看到奇花异草,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引得蜂蝶萦绕。这般盛景,在寻常修士眼中,足以驻足流连数日,细细品鉴其中的灵秀之气,甚至能从中感悟到些许道法真谛。
然而,这沿途的美景,却未能让林飞宇和老杨分出半分心神。
林飞宇步履不停,每一步落下都恰到好处,既省力又快捷,仿佛脚下有无形的阶梯在支撑着他。
他的神识早已铺展开来,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方圆数十里的每一寸土地。山林间的鸟兽虫鱼,草丛中的灵草异宝,乃至地下的暗流涌动,都逃不过他的探查。
他的眼神警惕而锐利,不放过任何一丝潜在的危险,多年的逃亡与磨砺,让他养成了时刻戒备的习惯,哪怕是在看似平静的旅途之中,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老杨则亦步亦趋地跟在林飞宇身后,消瘦的脸上带着几分随性与慵懒。他的目光偶尔扫过两侧的景致,却无半分留恋,仿佛眼前的山川湖海、奇花异草,不过是沿途掠过的虚影,不值一提。
他时不时地抬手挠挠头,或是伸个懒腰,与林飞宇的紧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看似随意的眼神中,实则暗藏着一丝警惕,周身的阴柔气息如同雷达一般,悄然探查着周围的动静。
作为邪器之灵,他对危险的感知极为敏锐,只是多年来跟随林飞宇,早已习惯了将主导权交给这位年轻的公子,自己则乐得做个清闲的跟班。
“公子,前面该是岷江渡口了。”
老杨的声音打破了一路的沉寂。他的声音带着器灵特有的、略显飘忽的质感,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在耳边低语,听不出具体的方位。
林飞宇闻言,微微颔首,脚步却未丝毫放缓。他早已通过神识察觉到了前方的江水气息,只是不愿多言。片刻之后,一片开阔的河岸便如同画卷般徐徐展开,映入两人眼帘。
岷江,这条贯穿南地的母亲河,此刻如同一匹碧绿的绸带,横亘在天地之间。
江水滔滔,奔腾不息,浪花如同千万匹白色的骏马,争先恐后地朝着前方奔涌而去,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沉闷而雄浑的轰鸣,那声音如同惊雷滚动,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江水清澈碧绿,深不见底,隐约能看到水下摇曳的水草和穿梭的游鱼,阳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如同碎金铺满了江面。
渡口处,青石板铺就的码头延伸至水中,石板被岁月和江水打磨得光滑透亮,上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纹路,那是往来船只停泊时留下的痕迹。
几处简陋的棚屋依岸而建,屋顶覆盖着茅草,墙壁由泥土夯实,看起来有些破旧。这便是当年被苏莲儿毁去后,当地渔民和修士重新修葺的模样。棚屋前,几个渔民正坐在石阶上抽烟闲聊,脸上带着淳朴的笑容,谈论着近日的渔获和江面的情况。
只是今日的江面,却与往日不同。一层浓密的白雾如同牛乳般浓稠,从水面蒸腾而上,弥漫在整个渡口,将远处的对岸彻底隐去,只留下一片白茫茫的混沌。
雾气缭绕,随风流动,如同轻纱般拂过岸边的草木和棚屋,给整个渡口笼罩上了一层神秘而诡异的面纱。水汽带着刺骨的湿冷寒意,扑面而来,让岸边的青石板都凝结起一层薄薄的霜花,踩在上面咯吱作响,一不小心便会滑倒。
林飞宇停下脚步,站在渡口边缘的一块巨石上。这块巨石形似卧虎,通体呈青黑色,上面布满了青苔,显然已经在此矗立了千百年。他居高临下,目光投向白雾弥漫的江面,神色间带着几分深沉的沉思。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冲刷着他的心神。
当年,他便是在此地,被苏莲儿以岷山落宝的身份掳走。那时的他,修为低微,不过是个炼气初期的修士,空有天赋却无处施展,面对苏莲儿的强大实力,只能束手就擒。
随后,他被辗转卖到了无花坊市,那段日子,是他人生中最黑暗、最屈辱的时光。
他受尽了欺凌与折磨,尝尽了人情冷暖,多少次在生死边缘徘徊,多少次在深夜里默默流泪。那段屈辱与挣扎的过往,如同江水般在心头缓缓流淌,带着刺骨的寒意,让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节泛白。
如今故地重游,他的身份已然天翻地覆。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少年,如今已是金丹修为的强大修士,神通在身,足以自保。再看这岷江,只觉物是人非,心中百感交集,复杂难平。
江风拂面,吹动了他的青衫,也吹动了他额前的几缕发丝,露出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凌厉与坚定。
“公子,这里也没有禁止飞行的结界啊。”
老杨凑上前来,干枯若树枝的手指了指江面,脸上带着几分不解,“想去对岸,直接飞过去不就是了嘛,何必在这里等着这破雾散?”
他作为器灵,虽灵智已开,却终究难以完全理解人类复杂的情感。
在他看来,抵达目的地的最快方式便是最优解,这般驻足沉思,实在有些多余。对于他而言,过往的恩怨情仇不过是过眼云烟,唯有当下的安全与便捷才是最重要的。
林飞宇闻言,侧头看了老杨一眼,深邃的眼眸中情绪难辨,有无奈,有怅然,却并未开口解释。
有些情感,有些过往,只能自己默默承受,即便与最亲近的人,也难以言说。他只是心念微动,体内的灵力悄然运转起来。
刹那间,一股无形的风之力自他脚下升腾而起。
起初,这股力量只是微弱的气流,如同微风拂过,不易察觉。但随着林飞宇灵力的持续注入,气流渐渐汇聚,形成了一股旋转的旋风。
这旋风无形无色,裹挟着淡淡的灵气,如同有生命般,围绕着他的身形快速旋转。旋风越来越强,越来越快,卷起的气流将周围的白雾都吹散了几分,形成了一个圆形的真空地带。
旋风的力量恰到好处,将他的身形稳稳托举起来,离地三尺。他站在旋风之上,衣袂翻飞,如同谪仙下凡,仙气飘飘。
白雾被旋风搅动,形成一圈圈涟漪般的波纹,向四周扩散开来。那些浓稠的雾气,在旋风的力量面前,如同遇到了克星,纷纷退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