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刚亮,沈清鸢推开密室门。外头已有弟子候着,说大会闭幕的时辰到了,各世家都已到场。
她披上外衣,月华琴抱在臂弯。昨夜没睡,但她不觉得累。手指轻轻碰了下琴弦,声音很轻,像是试音,又像是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裴珩已在主台等她。玄色劲装,袖口微卷,手里握着半块龙纹玉佩。见她来,抬眼看了下,没说话,只将玉佩递过去。
她接过,放进琴匣夹层。两人并肩走上高台,底下站满了人。五世家的旗帜在风里晃,谁都没出声。
司仪宣布仪式开始。遗藏石门就在台后,青石所铸,刻着前朝符文。开启需双钥——沈家律管与裴家玉佩。
她取出玉雕律管,裴珩也拿出另一半玉佩。两人同时走向石门。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东侧掠出。
谢无涯落在台心,墨玉箫断了一截,尖端直指裴珩咽喉。他脸色发白,右臂用布条吊着,显然是带伤而来。
“你们凭什么独开?”他声音哑,“这遗藏不是你们私相授受的东西。”
裴珩没动,眼神冷下来。他右手小指微微一转,那是他耐心将尽的习惯动作。
沈清鸢站在原地,手搭在琴匣上。她早察觉不对。这几日每到子时,总有低音传来,是《长相思》的调子,断断续续,缠得人心乱。她知道是谁在走,也知道那不是试探,是执念。
她开口:“你要什么?”
谢无涯看她,眼神有片刻松动,但很快又硬起来。“我要一起开。若你信我,就不该把我挡在外头。”
台下有人低语。有人觉得他疯,也有人点头,说谢家少主说得有理。
沈清鸢没再说话。她坐下来,打开琴匣,指尖拨动琴弦。
第一个音响起时,空气像被撕了一下。
《断情》曲起。
音波不响,却直入脑海。裴珩眉头一跳,眼前闪过母妃倒下的画面,那只伸出来却没人握住的手。他手指一颤,玉佩差点脱手。
谢无涯更明显。他身体晃了下,箫尖偏开三分。他咬牙撑住,可额角已渗出血丝。那音太狠,专挑人心最软的地方撞。
两人同时失势。
沈清鸢趁机起身,将律管插入石门左侧凹槽。裴珩回神,也把玉佩嵌进右边。
机关咔哒一声响。
地面震动,石门缓缓升起。一股陈旧的气息涌出,像是尘封多年的书卷被翻开。
台下众人屏息。
里面没有宝箱,没有秘籍,也没有传说中的天机卷。
只有一张黄绢,卷成筒状,放在玉案上。
沈清鸢走过去拿起。她展开,看清了字。
前朝皇帝亲笔。
她说:“我来念。”
全场静。
她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听得清楚。
“天机卷非武学,乃音律控魂之术。以特定频率引人心绪,使人甘为奴仆。五世家秘典为钥,集齐可启,亦可毁。朕临终悔恨,未能早焚此物。望后人慎之,勿蹈覆辙。”
念完,她收起黄绢,看向台下。
“你们争的,不是传世之宝,是能让人变成傀儡的毒器。云容若得此物,今日在场之人,明日皆可被她操控。”
没人说话。
有人低头,有人皱眉,还有人往后退了半步。
裴珩站在她身侧,一直没动。他低头看着自己收回的玉佩,指节发紧。
谢无涯靠在柱边,嘴角有血。他没走,也没再出手。只是盯着沈清鸢,眼里情绪翻滚,最后化作一声极轻的笑。
“你早就知道了。”他说。
沈清鸢没否认。
她确实有怀疑。从第一次奏琴感知到杀意开始,她就觉得不对。真正的武学不会让人情绪失控,只有能侵入心神的东西才会。她只是没想到,答案会在这里。
这时,裴珩忽然开口:“所以五世家,从一开始就是守陵人?”
她点头。“我们不是为了传承武功,是为了封印它。”
台下有人喊:“那你现在打开它,不怕它被人拿走?”
“它已经被看过。”她说,“真相才是最好的封印。当所有人都知道它是毒,就不会再有人想用。”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不信,说这是沈裴合谋的骗局;也有人沉默,开始回想这些年江湖上的异样——为何总有人突然叛变,为何有些门派一夜之间全听一人号令。
谢无涯慢慢直起身。他把断箫插回腰后,转身要走。
“你不去找云容?”沈清鸢问。
他停下,背对着她。“她要的是权。我现在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说完,他走了。
台下的人陆续散去,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有的直接离开,有的留下不肯走,像是在等什么。
沈清鸢站在原地没动。
裴珩看了她一眼。“接下来怎么办?”
“等。”她说。
“等什么?”
“等她来拿这张纸。”
话音刚落,风忽然停了。
台下一名弟子猛地抬头,指着远处。
“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望去。
云容站在广场尽头,红裙曳地,手里拿着一块玉佩,形状与裴珩那半块相似。
她一步步走来,脚步很慢。
走到台前,她仰头看着沈清鸢。
“你说这是邪器。”她声音平静,“可你说谁能分清,掌控别人和被别人掌控,哪个更痛苦?”
沈清鸢没答。
云容笑了下,抬手将玉佩举高。
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一道光,正好打在遗书黄绢的一角。
那纸上,有一行小字刚才没人看见。
此刻在光下一闪而过。
沈清鸢瞳孔一缩。
那行字写着:
“持双钥者,亦可成为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