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毯的纤维粗糙地摩擦着我的脸颊,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睡衣渗入皮肤,却远不及心底那片荒芜的寒意。
U盘硌在掌心,像一枚嘲讽的印章,盖棺定论着我的愚蠢和他的绝对掌控。
好一个纪念品。
我缓缓收紧手指,冰冷的金属边缘刺痛皮肤,带来一丝尖锐的清醒。
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干涩的灼痛和一种在极致羞辱后破土而出的、冰冷的疯狂。
他以为这样就能碾碎我?
让我在恐惧中彻底臣服,变成一具没有灵魂、只会摇尾乞怜的空壳?
陆渊,你太小看绝望的力量了。
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
你布下这天罗地网,将所有人都当作棋子,算计着我的恨意,算计着“那边”的贪婪,甚至算计着你自己的“醉酒”……你算无遗策,像个冰冷的神只。
但你忘了,神只从不会低头看蝼蚁的挣扎。
而你,低头了。
你不仅低头看了,你还饶有兴致地欣赏了,甚至……亲自下场,陪我演了这出“醉酒失态”的戏码。
为什么?
仅仅是为了羞辱我?为了享受这种绝对掌控的快感?
还是因为……在这场只有算计和毁灭的游戏里,你偶尔,也会感到一丝……
连你自己都厌恶的孤独和疲惫?
所以你需要一个“观众”,一个即使恨你入骨、却不得不留在你身边的“同伴”,来印证你的存在?
你那句“我也只有你了”,有几分是演戏,又有几分……
是连你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可悲的真实?
一个计划,一个极其危险、近乎自毁的计划,在我冰冷的心底逐渐成型。
既然逃不掉,既然反抗只会带来更快的毁灭。
既然你给了我这份“纪念品”,既然你还要带我出去“跑宣传”。
好啊。
那我就如你所愿。
我不再挣扎了,我接受这镣铐。
我要让你看到,你这份“纪念品”,是如何一点点地,把我“打造”成你最“完美”的作品。
接下来的几天,我变得异常“安静”和“顺从”。
我不再试图窥探任何事,不再流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陆渊回来,我会温顺地接过他的外套,递上温水。
他沉默,我就安静地待在角落。
他看向我,我会抬起眼,眼神里不再有恐惧和抗拒,只剩下一种空茫的、带着一丝疲惫的依赖,仿佛已经认命,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扭曲的共生。
有时,在他心情似乎稍好的时候,我会小心翼翼地、尝试着进行一些极其细微的“互动”。
比如,在他看剧本时,我会默默地将台灯的光线调整到更柔和的角度。
比如,在他用餐后,我会将他惯用的那款漱口水,无声地推到他手边。
这些举动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卑微。
但我做得极其自然,不带任何讨好或刻意,仿佛只是一种长久相处后形成的、麻木的习惯。
陆渊起初没什么反应,依旧冷漠。
但几次之后,我偶尔能捕捉到,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里,那审视的锐利会稍稍淡化一丝,转化为一种更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晦暗。
他似乎在观察,在评估我这突如其来的“驯服”是真是假。
而我,只是维持着那种空洞的平静,不给他任何确切的答案。
这种诡异的“平静”,一直持续到《深渊》宣传期的开始。
第一站是一个国内顶尖的访谈类节目,以深度和犀利着称。
出发前,造型团队为我打造形象,陆渊破天荒地亲自过来了。
他站在一旁,看着化妆师在我脖颈上涂抹厚重的遮瑕膏,试图掩盖那些依旧明显的指痕。
他的目光沉静,看不出情绪。
直到化妆师试图用粉扑再次叠加时,他忽然开口:“不用遮了。”
化妆师的手顿在半空,有些无措地看向他。
陆渊走上前,挥手让化妆师退开。
他伸出手,指尖极其轻微地拂过那些淡化的淤痕,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近乎扭曲的暗光。
“留着。”他淡淡地说,语气不容置疑,“真实一点,更好。”
我的心猛地一沉,指甲掐进掌心。
他要带着这些痕迹,让我出现在镜头前?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他的“所有权”和我的“处境”?
这是一种更隐晦、更残忍的宣告和羞辱。
但我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顺从地低下头,轻声应道:“嗯。”
访谈现场,灯光炽热。
主持人的问题果然一个比一个尖锐,从角色解读延伸到个人状态,甚至旁敲侧击地问及近期关于王守成和陆渊公司的风波。
陆渊游刃有余地应对着,言辞滴水不漏,时而将话题巧妙地引回电影本身,时而用一句冷淡的“无可奉告”堵死所有窥探。
他表现得强大、冷静,掌控全局。
而我,则扮演着那个尚未从角色沉重情绪中完全抽离、略显沉默和脆弱的新人演员。
当镜头特写不可避免地扫过我脖颈上那些未能完全遮盖的痕迹时,我适时地垂下眼睫,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强装的镇定,将一个可能遭受了某些“困扰”却努力维持专业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我能感觉到,现场一些细微的抽气和探究的目光。
主持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在我脖颈处停留了一瞬,眼神变得有些微妙,但出于职业素养,她没有直接点破,而是将话题转向了我:“林柠这次在《深渊》里的表演非常有冲击力,尤其是很多绝望的戏份,听说几乎耗尽了你的心力,甚至一度需要暂停工作调整?现在走出那种状态了吗?”
这个问题,看似关心,实则埋着坑。
我抬起眼,先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陆渊,眼神里带着一丝依赖和怯意,像是需要他的允许才敢回答。
陆渊微微颔首,目光深沉地看着我。
我这才转向主持人,露出一个疲惫却努力的微笑,声音轻柔却清晰:“谢谢关心。确实很难……那种极致的绝望几乎把人掏空。还好……”
我顿了顿,再次看向陆渊,眼神里充满了全然的信任和感激,“还好有渊哥一直帮我,带我走出来。他教会我,如何把那些痛苦的情绪,转化成表演的力量。”
我的话语里,没有丝毫抱怨,只有对陆渊全然的推崇和依赖。
甚至将那些可能引人猜测的“痕迹”和“暂停工作”,都归因于角色的困难和陆渊的“帮助”。
我看到陆渊的瞳孔几不可查地微微收缩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讶异和……一种更深沉的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