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安国公府。
书房内,听完林风的来意,安国公夏擎苍显得有些错愕。
“你要找京城最好的铜匠和琉璃匠?
而且,还要家世清白,绝对可靠?”
他抚着花白的胡须,不解地问道。
“林风,你不好好盯着学院的工程,又在琢磨什么新奇玩意儿?
莫非是想为你那新府邸,打造些别致的摆件?”
林风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换了一种说法:“国公爷,您可知军中将士,最易患金疮之伤?
我最近得了一个古方,可以用烈酒,配合一些药材,蒸馏出一种能为伤口‘祛毒’的药酒,可大大降低伤口腐烂的几率。
只是,这蒸馏的器皿,颇为讲究,非一般工匠所能制。
至于那琉璃匠……
则是用来制造盛放这种珍贵药酒的特殊容器。”
这个理由,半真半假,却合情合理。
安国公一生戎马,对任何有利于士卒的事情,都格外上心。
果然,一听是关乎军中伤药,夏擎苍的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竟有此事?若真能如此,那可是活人无数的大功德!”
他再无疑虑,当即拍板道。
“这等人才,寻常的市集上,确实不好找。
那些技艺最高的匠人,要么被内务府造办处招揽,为皇家效力;
要么,就被各大世家豪门,奉为座上宾,秘不示人。”
他沉吟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不过,老夫,倒还真知道几个合适的人选。”
“京城南郊,有一户姓‘墨’的铁匠世家,祖上曾是前朝的铸剑大师,后来家道中落,但一手锻造敲打的绝活,却代代相传。
其家主墨规,为人古板,却最是重信守诺。
老夫早年,曾对他家有救命之恩,他欠我一个人情。”
“至于琉璃匠……
西城有家‘肖记琉璃坊’,其主肖山,祖上是宫里的琉璃匠人,后来被放出宫。
他为人精明,但心不坏。
他家有一独子,嗜赌成性,前年在外面欠了上千两的赌债,被人追杀,是老夫出面,替他还了债,保下了他儿子的命根子。
这个人,也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林风心中大喜!
他要的,就是这种被恩情和把柄,牢牢拴住的人!
“国公爷,”林风郑重地一揖。
“若能得此二人相助,小子感激不尽!
此事,还请国公爷代为引荐,越快越好!”
“哈哈哈,你我之间,何须客气!”夏擎苍朗声笑道。
“你只管去做,需要什么人,老夫给你找!出了事,老夫给你担着!”
这位老人的支持,永远是如此的直接,如此的毫无保留。
“只是……”林风从怀中,取出了两卷早已准备好的图纸,在书案上,缓缓展开。
“要制造我需要的东西,得完全按照这两张图纸来。
所以,在见他们之前,我想请国公爷,先看看这个。”
夏擎苍好奇地凑了过去。
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两张图纸上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一张图纸上,画着一个造型极其复杂的金属器物。
上面标注着各种他闻所未闻的名词:“蒸馏釜”、“冷凝盘管”、“密封法兰”、“压力阀”……
最让他震惊的,是这图纸的画法,竟然不是这个时代惯用的平面白描,而是充满了立体感的“剖面图”和“三视图”。
每一个部件的内部结构,尺寸大小,都用一种奇怪的数字,标注得清清楚楚,精确到了“毫米”!
而第二张图纸,更是让他眼花缭乱。
上面画着十几种造型各异的琉璃瓶。
有的,宛若一颗饱满的水滴;
有的,瓶身被切割成了钻石一般的无数个小平面;
有的,则有着天鹅般优雅修长的瓶颈……
每一个设计,都精美绝伦,充满了超越这个时代的想象力与艺术感。
“这……这是……”安国公指着图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无法想象,一个人的脑子里,怎么会装着如此精妙,又如此古怪的东西!
“国公爷,”林风指着图纸,平静地说道。
“我要的,就是这两样东西。
墨家,负责打造这个‘蒸馏器’。
肖家,负责烧制这些‘琉璃瓶’。
他们,只需照图施工,不许问,不许多看,更不许私自仿制。
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谢!”
安国公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林风那双平静而深邃的眼眸,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个年轻人,要做的,绝不仅仅是“药酒”那么简单。
他要打造的,是一把钥匙。
一把,足以撬开整个大夏财富大门的,金钥匙!
“好!”他不再多问,将图纸小心翼翼地卷起。
“三日之内,老夫,将这两个人,带到你面前!”
林风再次躬身一揖,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他知道,当墨家的炉火,与肖家的窑火,同时为他点燃的那一刻。
那把即将席卷整个京城,收割无数财富的“金色镰刀”,便开始,正式锻造了。
天,终于亮了。
一缕晨曦,终于刺破了戈壁上空那厚重的血云,将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夜屠杀的修罗场,照得纤毫毕现。
红沙岗绿洲,早已名不副实。
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浸透,凝固成暗红色的泥沼。
折断的兵刃、破碎的盾牌,以及堆积如山的尸体,将这里彻底变成了一座死亡之丘。
战斗,已经进入了最惨烈的尾声。
“将军……末将,先走一步了!”
独臂的亲兵队长,胸前插着三支羽箭,后背被一柄弯刀整个劈开,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回头看了慕容嫣一眼,脸上,竟还带着一丝憨厚的、满足的笑容。
他用力抱住面前的一名北蛮百夫长,用牙齿,死死地咬住了对方的喉咙!
在对方凄厉的惨叫声中,数把弯刀,同时捅进了他的身体。
随后他那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至死,都没有松口。
这是最后一个。
随着他的倒下,那座由几十名大夏最精锐的亲兵,用血肉之躯铸就的圆形盾阵,彻底消散了。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只剩下慕容嫣一人,如同一尊血色的雕像,孤零零地,站在尸山之上。
她的银甲,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上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刀痕和箭孔,破碎的甲片下,是深可见骨的伤口。
她握着长枪“偏鸿”的右手,虎口已经完全崩裂,鲜血顺着冰冷的枪杆,汩汩流下。
她的呼吸沉重,每一次吸气,都牵动着肺腑,带来撕裂般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