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国师府。
与王庭其他地方的粗犷风格不同,国师府内里布置得极尽奢华雅致,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竟有几分江南园林的韵味,只是那过分安静的氛围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奇异熏香,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谲。
温琼华身着黎国公主规制的华服,虽稍显繁复,却更衬得她气质高贵,雍容不可方物。额间那条缀着细碎宝石的额链,巧妙遮掩了印记,也平添了几分神秘。
谢临渊作为贴身侍卫,一身玄色劲装,面容冷峻,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侧半步之后,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周围每一个角落。
沈砚则是一身黎国正使官袍,温文尔雅,气度从容,与温琼华并肩而行,恰到好处地维持着使臣的威仪。
巫源亲自在正厅门口相迎。他今日未穿黑袍,反而是一身月白色的北戎贵族常服,衬得他苍白的面容少了几分阴森,多了几分邪魅的风流,只是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中流转的幽光,依旧让人不寒而栗。
他目光先是落在温琼华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探究,仿佛真的第一次见到这位“宁双公主”。
“这位便是黎国的宁双公主殿下?果然……名不虚传,风华绝代。公主殿下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巫源微微欠身,礼仪周到,声音带着一种慵懒的磁性,目光却如同黏腻的蛛丝,缠绕在温琼华身上。
温琼华心中冷笑,面上却维持着公主的威仪,淡淡道:“国师客气。”
巫源仿佛没注意到谢临渊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视线转向沈砚,笑道:“沈大人,久仰。黎国果然是人才辈出,连使臣都如此年轻有为。”
沈砚拱手还礼,言辞得体却不失锋芒:“国师客气。我朝公主殿下游历至此,能得国师邀约,亦是幸事。”他巧妙地维持着“宁双公主”的身份,也是提醒他,若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也要量力而行。
温景、温瑞带着人在府外神经紧绷,随时准备接应;萧玹则在暗处观察着国师府的布局与守卫。
众人落座,侍女奉上香茗。
谢临渊如同最忠诚的影子,立于温琼华座后,冰冷的视线始终锁定在巫源身上,全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沈砚则与巫源谈论着两国风俗、祭典事宜,言辞得体,不卑不亢。
然而,巫源的注意力显然不在沈砚身上。他几乎无视了谢临渊那充满敌意的目光,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沈砚说着话,眼神却总是不经意地飘向温琼华,带着令人不适的专注。
“公主殿下远道而来,对我北戎风物可还习惯?”巫源执起酒杯,遥遥一敬,眼神带着探究,
“尤其是这王庭的气候,干燥风大,公主这般玉质兰心,可需仔细保养才是。”语气温和得像是在与故人闲谈。
“劳国师挂心,尚可。”温琼华言简意赅。
“那就好。”巫源挑眉,目光落在她额间的宝石链上,唇角弯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公主额间的纹饰……倒是别致得很,与公主的气质相得益彰,令人见之忘俗。”
温琼华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小小饰物,不值一提。”内心早已将巫源骂了千百遍:可不嘛!你给种的这么个鬼东西!
谢临渊在后面听得拳头硬了,这妖人分明是话里有话!
巫源仿佛没察觉到气氛的凝滞,又像是故意一般,将话题引向了谢临渊,
“这位侍卫……倒是忠心可嘉,只是似乎过于紧张了些。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在我这国师府中,难道还怕有人对您不利不成?”
他语气带着一丝轻嘲,目光扫过谢临渊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谢临渊下颌线绷紧,强忍着拔剑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职责所在。”
“可惜了,公主身边总跟着个冷面侍卫,未免有些煞风景。不若本座挑几个知情识趣的北戎美男子,给公主换换口味?”巫源极其轻佻地说道。
谢临渊本来就看他不爽至极,听他这般言语,眼里的杀气就要按捺不住。
温琼华却已抢先一步,语气微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国师说笑了。本宫用惯了的人,自是合心意的。不劳国师费心。”她说着,甚至微微侧首,对身后的谢临渊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动作自然亲昵。
谢临渊接收到她的眼神,心头火气稍降,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巫源将两人互动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丝晦暗,随即又恢复那副高深莫测的笑容。
沈砚适时开口,将话题引向两国邦交与即将到来的敖包祭典,试图分散巫源的注意力。
巫源从善如流,与沈砚交谈起来,言辞间对黎国文化颇为“推崇”,但那双幽深的眸子,却总像是带着钩子,时不时就要绕回温琼华身上。
宴至中途,舞乐响起。
几名身姿曼妙的舞女翩跹而入,水袖翻飞,媚眼如丝。其中领舞者,正是昨日去过货栈的碧奴。
她舞姿越发大胆撩人,眼神更是如同带着黏性的丝线,不断缠绕向席间众人——尤其是谢临渊和沈砚。
谢临渊直接闭目养神,周身散发的冷气几乎能将舞曲冻结。
沈砚则始终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专注品茶,仿佛眼前的活色生香还不如杯中茶叶来得有趣。
碧奴一番媚眼抛给瞎子看,心中气结,舞姿都带上了几分狠厉。
巫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但不恼,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目光再次落回温琼华身上,语气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
“看来公主身边的能人异士颇多,连我这小小的舞乐,都入不得眼。”
他挥退舞女,厅内恢复安静。气氛陡然变得凝滞起来。
巫源身体微微前倾,隔着桌案,目光灼灼地盯住温琼华,唇边笑意加深,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暧昧,
“公主殿下,最近……是不是得了什么宝贝?哦,不,准确地说,是两个宝贝?”
他这话如同惊雷,在温琼华、谢临渊和知情的沈砚心中炸响!他指的是紫麟令和那半块玉佩!
温琼华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国师此话何意?本宫不明白。”
巫源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带着磁性,却无端让人发冷,
“公主何必装糊涂?那分裂已久的东西,想必已经物归原主了吧?”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温琼华的怀中。
紧接着,他话锋陡然一转,眼神变得幽深而锐利,如同毒蛇锁定了猎物:
“但是,公主可知……为何没有任何效果?”
随即,他视线轻佻地转向面色冰冷、杀气几乎凝成实质的谢临渊,唇角勾起一抹极致恶劣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