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年终,大雪如期而至,将整个京城覆盖在一片纯净的银白之中,也将一切喧嚣与阴谋暂时掩埋。
寒意凛冽,却挡不住万家灯火的暖意和辞旧迎新的喜庆。
因着天气严寒,怕温琼华来回奔波受累,谢临渊干脆带着一大堆年礼,陪着温琼华搬回了宣和王府过年。
温家上下自然是喜不自胜!老王爷温靖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回来好!早该如此”;温父温母更是早早将琼华阁的地龙烧得旺旺的,各种她喜欢的软垫、暖炉、手炉一应俱全;几个哥哥和琳姐儿更是摩拳擦掌,准备好好“热闹热闹”。
对于谢临渊来说,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感受到什么是“一家人过年”。
以往在谢家,过年于他而言,不过是更繁琐的规矩、更虚伪的应酬、以及更刻意的冷落。祠堂里冰冷的牌位,宴席上疏离的客套,从未有过半分温情。
而在这里,宣和王府,处处张灯结彩,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真挚的笑容,吵闹,喧哗,甚至有些“没大没小”,却充满了鲜活滚烫的人间烟火气。
这日清晨,又一场新雪落下。温家几个年轻辈的按捺不住,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很快就在院子里闹腾起来,打起了雪仗。
温景还试图保持文臣的稳重,却被温瑞一个雪球精准地砸在了刚写好的春联上,顿时也顾不得形象,撸起袖子就加入了战团。温瑜一边躲闪一边试图吟诗作对,被温时温达两兄弟联手攻击,塞了一脖子雪,冷得直跳脚。王琳儿更是如同脱缰的野马,团出的雪球又大又瓷实,追得众人满院子跑,笑声清脆震落枝头积雪。
温琼华裹着厚厚的火狐裘,怀里抱着暖炉,坐在廊下看着哥哥们和琳儿闹成一团,唇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她身子弱,受不得寒,但看着这热闹景象,心里也觉得暖烘烘的。
谢临渊陪在她身边,小心地将她护在风吹不到的角度。他本是场中最闹腾的那个,此刻却甘愿做个安静的守护者。只是看着院中战况激烈,他偶尔也会使坏,团个小雪球,精准地“助攻”一下被围殴的温景,或者“误伤”一下试图偷袭温琼华的王琳儿,引来一阵笑骂。
“冷不冷?”谢临渊低头,用自己的大手包裹住温琼华带着手套的小手,感觉指尖微凉,便又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要不咱们回屋里去看?这儿风大。”
温琼华摇摇头,眼睛亮晶晶的:“不了,看着热闹,心里欢喜。”她难得有精神看这么久的雪景。
这时,温瑞一个“失手”,一个大雪球朝着廊下飞来。谢临渊反应极快,立刻转身,用后背结结实实挡了一下,雪球在他昂贵的锦袍上炸开一片白。
“温老二!你瞄准点!”谢临渊笑骂,却不忘检查怀里的温琼华有没有被溅到雪沫。
温琼华看着他肩头的雪渍,忍不住轻笑出声,伸出带着手套的手,轻轻替他拍打:“活该,谁让你刚才偷偷帮大哥打我二哥。”
谢临渊抓住她作乱的手,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语气暧昧:“夫人这是心疼为夫了?那回去可得好好‘补偿’我……”
温琼华耳根微红,嗔了他一眼:“没个正形!”
温老王爷和温父温母就坐在廊下,围着暖炉,笑呵呵地看着孩子们打闹。老王爷甚至一时兴起,也团了个小雪球,试图偷袭温瑞,结果准头不行,砸到了旁边的温达,引发一阵更大的笑闹。
“渊哥儿,别光看着,去玩玩!”老王爷中气十足地喊道。
谢临渊有些意动,却还是看向温琼华。
温琼华推了他一下:“去吧,我看着你玩。”
谢临渊这才笑起来,如同得了圣旨,瞬间加入战局。他身手最好,雪球丢得又准又狠,很快就成了“公敌”,被温家几兄弟和王琳儿围追堵截,他却仗着灵活的身手左右闪避,还不忘时不时蹿回廊下,飞快地偷个香,或是塞给温琼华一个他刚刚团好的、小巧精致的雪兔子、小雪玫瑰,引得温琼华笑声不断。
一场雪仗下来,个个都成了“雪人”,头发眉毛上都挂着雪沫,却都笑得畅快淋漓。下人们早已备好了姜汤,众人嘻嘻哈哈地喝着,互相取笑对方的狼狈模样。
谢临渊一口气喝光姜汤,便立刻回到温琼华身边,也不顾自己一身寒气,先摸了摸她的手,发现还是暖的,才松了口气,顺势将人搂住,得意地对着温家兄弟们挑眉,炫耀意味十足。
温景无奈摇头,温瑞直接翻白眼,温瑜小声嘀咕“有辱斯文”,温时温达则起哄“妹夫腻歪死了”,被老王爷一人踹了一脚:“滚蛋!有本事你们也找个媳妇腻歪去!”
众人大笑。
回到温暖如春的琼华阁,谢临渊仔细帮温琼华换下微湿的外衣,用暖烘烘的大手捂住她冰凉的手脚,又喂她喝了半盏热热的姜枣茶。
看着窗外还在嬉闹的温家众人,再看看怀里慵懒依赖着他的小人儿,谢临渊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暖意和满足填满。他低头,用下巴蹭着温琼华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琼华。”
“嗯?”温琼华舒服地靠在他怀里,昏昏欲睡。
“谢谢你。”
“谢我什么?”温琼华有些不解地抬眼看他。
谢临渊搂紧她,目光望向窗外那片热闹和温馨,唇角扬起真挚的笑意:“谢谢你,让我知道,家原来可以是这样的。”
不再是冰冷的算计和虚伪的客套,而是吵闹、护短、互相“陷害”又彼此关怀的真实温暖。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怀里的这个宝贝。
温琼华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软成一片,主动环住他的腰,轻声道:“以后每一年,我们都回来过。”
“好。”谢临渊郑重答应,低头吻上她的唇,将这个承诺封缄于新年将至的皑皑白雪与融融暖意之中。
这个新年,对于谢临渊而言,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团圆。而对于温家来说,不过是又多了一个需要他们“操心”和“欺负”的自家人罢了。
这就是家的感觉吗?
有琼华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