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药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淡淡腥气的异香。自那夜从城西土地庙归来,谢临风便以“重伤需彻底静养”为由,将自己彻底封闭了起来,除了定时送来诡异汤药和食物的碧奴(或她的手下),不见任何外人,包括苏新语。
碧奴带来的南国秘蛊“续断蛊”已然种下,但效果却并非立竿见影。据碧奴所言,此蛊需时间与他受损的经脉慢慢融合,过程缓慢且伴有难以言喻的酸胀麻痒之感,如同万千蚁虫在体内啃噬爬行,却又抓挠不得,痛苦异常。
更让他焦躁绝望的是,最关键的地方,依旧毫无反应。
无论他如何暗自用力,如何回想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如何用各种方法来刺激自己,那处曾经代表男人尊严的地方,依旧死寂一片,如同枯萎的朽木,没有任何复苏的迹象。
希望如同微弱的烛火,在漫长而痛苦的等待中,被怀疑和恐惧一点点蚕食。他开始噩梦连连,梦见碧奴狰狞的笑脸,梦见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化作索命的冤魂,更多的时候,是梦见谢临渊搂着温琼华,在他面前极尽嘲讽之能事。
而与他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妻子”陈清月,则仿佛只是一个冰冷的影子。
自大婚那日起,两人便心照不宣地分房而居。陈清月住进了收拾出来的东厢房,与谢临风的主屋相隔甚远,泾渭分明。
她彻底撕掉了婚前那副温婉假面,变得异常沉默和冷淡。每日晨昏定省,对着苏新语和老封君,她礼仪周到,无可指摘,却疏离得像一块冰。对于谢临风,她更是视若无睹,仿佛他只是空气中一团无形的污浊。
谢家因谢临风的伤势和之前的种种,对她心存愧疚,加之她背后毕竟站着太子妃,故而上下都对她也以礼相待,不敢怠慢,却也亲近不起来。
谢临风自然更不愿去碰她。且不说他现在根本无能为力,就算可以,他对这个太子妃硬塞过来、如同时刻提醒他失败和耻辱的象征,也只有厌恶和排斥。
至于柳三娘,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距离临盆只剩约莫一个月。她被保护得很好,苏新语几乎派了心腹嬷嬷十二时辰守着,吃食用度都经过严格检查。这是谢临风可能唯一的血脉,也是苏新语最后的指望。
谢临风偶尔会阴沉沉地出现在听雨轩外,隔着窗子看着柳三娘笨拙地走动,眼神复杂难辨。有对未出世孩子的一丝微末期待,但更多的是一种烦躁和……被提醒自身残缺的耻辱。
生理的焦躁、心理的压抑、以及对恢复的极度渴望,像三把火日夜灼烧着谢临风。
这夜,体内的蛊虫似乎格外活跃,那股诡异的麻痒感烧得他心烦意乱,某种久违的、却被绝望压抑的冲动蠢蠢欲动,却又被那依旧存在的生理障碍狠狠挫败。
他猛地站起身,脸色阴沉得可怕。不行!他必须试试!他不能就这么等下去!
他换上不起眼的衣服,用斗篷遮住脸,如同阴沟里的老鼠般,悄悄从后门溜出了谢府,匿名去了京城最负盛名、也是最隐蔽的一家青楼“软红窟”。
他挥金如土,点了最当红、最擅长伺候人的花魁。莺歌燕语,暖香扑鼻,美人极尽挑逗之能事,柔软的肢体如水蛇般缠绕上来。美人如玉,媚眼如丝。
然而……
没有用。
无论美人如何卖力,如何使出浑身解数,甚至用上了助兴的药物,谢临风的身体依旧如同一潭死水,毫无波澜。那处的沉寂,像最恶毒的嘲讽,狠狠击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爷……您……”花魁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和不易察觉的鄙夷。
“滚!给我滚出去!”谢临风猛地推开身上的花魁,状若疯癫,将桌上的酒水果盘全部扫落在地,发出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他双眼赤红,额头青筋暴起,胸口剧烈起伏,充满了无能狂怒。
花魁吓得花容失色,连滚爬爬地跑了出去。
谢临风独自瘫坐在一片狼藉中,看着自己依旧毫无动静的下身,发出如同困兽般的低吼。巨大的屈辱感和失败感几乎要将他撕裂。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行?!
那个蛊到底有没有用?!
碧奴是不是在骗他?!
他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甚至答应了那样残忍的“投名状”,难道换来的还是一场空吗?!
老鸨和打手闻声赶来,看到满地狼藉和谢临风那副骇人的模样,也不敢多问,只能自认倒霉,看着这个诡异的客人扔下一袋金子,如同丧家之犬般踉跄地冲入夜色之中。
谢临风回到谢府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他浑身散发着酒气、脂粉气和一种颓败的戾气。在经过回廊时,恰好遇见早起、正准备去给老封君请安的陈清月。
陈清月停下脚步,冷漠的目光在他狼狈不堪的身上扫过,那眼神平静无波,没有惊讶,没有鄙夷,甚至连一丝情绪起伏都没有,就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脏东西。
然后,她什么也没说,微微侧身,让开道路,仿佛生怕沾染上他身上的污秽之气,随即目不斜视地继续向前走去。
那彻底的无视和冷漠,比任何嘲讽和辱骂都更让谢临风难堪和暴怒!
他死死盯着陈清月消失在回廊尽头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翻涌着毁天灭地的恨意和疯狂。
都是因为他们!谢临渊!温琼华!还有这个贱人!都是他们把他逼到了这个地步!
……或许,不是蛊虫没用,而是“药引”不够?……那份投名状!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如同最毒的野草,疯狂地蔓延开来,将他最后一丝人性也拖入无底深渊。
“小麦!你去,开一副催产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