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里亚纳海沟,挑战者深渊。
屏幕上,那片代表着地球最深处的深蓝色区域,此刻仿佛一个张开大嘴的怪物,静静等待着吞噬一切。
三天了。
自从拼图完成、推断出“混沌”就藏在那万米之下的深海,整个团队就进入了倒计时状态。每个人都像上紧发条的机器,在自己负责的领域疯狂运转。
而现在,终于到了验证的时刻。
“探测器距离目标区域还有……三百米。”林星辰的声音在控制中心响起,因为紧张而略显沙哑。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悬停,眼镜片上反射着屏幕上滚动的数据流,“主动扫描系统已上线,三秒后启动全面探测。”
控制中心里,陈钊龙站在主屏幕前,身后是苏婉清、叶红鲤、上官凝。南宫明月和叶诗涵通过全息投影参与,一个在香港的明月集团总部,一个在洛杉矶的演唱会后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深海探测器“深渊之眼”是他们过去七十二小时不眠不休赶工出来的奇迹。搭载了林星辰最先进的探测系统、南宫明月不计成本采购的顶级传感器,还有上官凝从古武世家借来的、能够感知“势”的特殊水晶阵列。
如果“混沌”真的在那里,如果那个所谓的“归墟装置”真的存在,那么这一次,他们将亲眼看见。
“三、二、一……扫描开始。”
屏幕上的图像瞬间变化。原本模糊的深海地形图被高精度的三维建模取代,每一块岩石、每一道海沟都被精确勾勒。在挑战者深渊最深处,一个直径三百米的区域开始被重点扫描。
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
温度:2.1摄氏度,比周围海水高0.7度——有热源。
压力:1100个大气压,符合预期。
声纳反射:异常。区域中心有大规模人造结构,材质未知。
磁场读数:扭曲。不是自然地球磁场,而是有规律的交替变化。
能量辐射:暗红色波段,强度为周围环境的5.3倍。
“找到你了。”陈钊龙轻声说。
但他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扫描图像的中心,那个六边形阵列的结构突然亮起。不是逐渐变亮,而是一瞬间从完全的黑暗变成了刺眼的暗红色光芒,就像沉睡的眼睛猛然睁开。
“它发现我们了!”林星辰惊呼,“主动防御系统启动!它在反向追踪探测信号!”
屏幕上,探测器传回的数据开始出现剧烈波动。声纳图像扭曲,磁场读数狂跳,温度曲线像发疯一样上下起伏。
更可怕的是,控制中心的所有屏幕,同时开始出现干扰。暗红色的波纹在每一个显示屏上荡漾,像血在水面扩散。
“切断连接!”叶红鲤喊道,“它会顺着信号找到我们!”
“来不及了。”林星辰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额头上渗出细汗,“它在植入什么东西……某种数据包……我正在拦截……”
控制室的灯光开始闪烁。不是电力故障,而是某种有规律的明暗交替,频率与屏幕上暗红色波纹的扩散完全同步。
苏婉清突然捂住额头,脸色发白:“头……头疼……”
“我也是……”叶诗涵的全息影像晃动了一下,“好像有什么声音……在脑子里……”
上官凝立即闭目凝神,周身泛起淡淡的光晕——她在用“内劲”抵御这种精神影响。但即便以她的修为,眉头也紧紧皱起:“这不是普通的信号干扰……它在直接攻击意识……”
只有陈钊龙还能保持相对镇定。他深吸一口气,运转“万象归元诀”,将自身的“势”扩散开来,笼罩住整个控制中心。那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这才稍稍减轻。
“星辰,还能坚持多久?”他问。
“三十秒……不,二十秒!”林星辰咬牙,“它在试图夺取探测器控制权!防火墙正在被一层层攻破!”
“那就给它看点东西。”陈钊龙眼神一凛,“主动上传一个数据包——把我们准备好的‘礼物’送过去。”
林星辰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迅速调出一个加密文件,那是过去三天里,团队精心准备的一份“见面礼”。
文件里没有恶意代码,没有病毒,只有一段简短的信息,和六张照片。
信息是:“我们知道你在那里。我们来了。”
六张照片分别是:陈钊龙与六位女性在黄山日出前的合影、非洲矿区里穆索卡笑着举着新书包、中东重聚家庭抱在一起流泪、东南亚金融危机中被保住积蓄的老人向镜头鞠躬、刚果医疗队成功救治的第一千名患者、还有……苏婉清今早偷偷拍下的b超照片——那个尚未成形的小生命。
探测器将这份数据包主动上传,发送给了深海中的那个存在。
暗红色的光芒突然停滞了。
屏幕上的波纹不再扩散,闪烁的灯光恢复了稳定,那种令人头疼的低频嗡鸣也消失了。
深海探测器的信号重新变得清晰,数据显示,“深渊之眼”的控制权保住了——或者说,对方主动放弃了争夺。
寂静。
长达一分钟的寂静。
然后,探测器传回了最后一段信息。
不是数据,不是图像,而是一段经过加密压缩的意识流。林星辰用尽全部算力解码,最终在屏幕上显示出一行字:
“你们终于找到了。我在此等待。二十一天后,归墟之门将开。届时,要么见证重生,要么……共赴终结。”
信息末尾,是一个精确的坐标,和一段倒计时:504:00:00(二十一天整)。
“它在邀请我们。”上官凝睁开眼睛,声音低沉。
“或者说,在下战书。”叶红鲤握紧拳头。
苏婉清看向陈钊龙,眼神复杂:“它知道我们会去。”
“当然知道。”陈钊龙看着那个倒计时,看着那个坐标,“因为我们别无选择。”
会议室的抉择
一个小时后,一号会议室。
这一次,没有人坐着。所有人都站着,围在全息地球仪周围,看着那个闪烁的红点——马里亚纳海沟,挑战者深渊,坐标已锁定。
“二十一天。”南宫明月率先开口,“潜航器的极限工期是三十天,就算我动用所有资源、所有关系、所有……不那么合法的手段,最快也要二十五天。四天的时间差。”
“没有四天了。”林星辰调出最新数据,“探测器传回的最后一组扫描显示,那个装置的‘充能进度’已经到了72%。按照这个速度,二十一天是保守估计,实际可能在十八到二十天之间就会达到临界点。”
苏婉清补充医疗数据:“全球沿海城市的异常病例报告速度在加快。昨天一天的新增病例是前天的1.5倍。这不是线性增长,是指数级的。”
“舆论也开始失控。”叶诗涵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虽然我尽力安抚,但网络上已经开始出现大规模的集体焦虑。人们做噩梦、产生幻觉、无端恐惧……就像整个世界都在等待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叶红鲤调出安全报告:“更麻烦的是犯罪率。过去一周,全球暴力犯罪案件上升了37%,而且很多都是无动机犯罪——凶手事后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法医在部分凶手体内检测到了异常的神经递质水平。”
上官凝最后发言:“古武界这边……有三位前辈在尝试远距离感知深海那个存在时,受了内伤。他们都说,那不是人类该有的‘势’。那是……某种古老、冰冷、完全异质的东西。”
所有信息汇聚在一起,指向同一个结论:时间不多了。
“所以备用方案是唯一选择。”陈钊龙打破沉默,“用现有最深潜水器——‘蛟龙号’改进型,最大下潜深度七千米,加上内劲保护层,理论上可以短暂承受万米深度。”
“理论!”苏婉清终于忍不住了,“你们知道万米深度意味着什么吗?一千个大气压!相当于一平方厘米的面积上承受一吨的重量!内劲保护层?那东西在实验室里最多模拟到三百个大气压!实际环境呢?未知的水流、可能的地质活动、还有那个装置本身释放的能量干扰……”
她越说越激动:“而且你们只有三个人能下去!红鲤、凝儿、钊龙,你们的‘内劲’修为最强,但这也意味着一旦保护层失效,连救援的机会都没有!七千米的潜水器到万米深度,就像纸船下潜到钢铁潜艇的深度,随时可能——”
“婉清。”陈钊龙轻声打断她。
苏婉清停了下来,胸口起伏,眼眶发红。
陈钊龙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我知道危险。我知道这几乎是自杀任务。但如果我们不去,二十一天后,整个人类文明可能会被‘净化’成某种……集体意识的傀儡。那个时候,我们的孩子出生,会面对什么样的世界?”
他看向其他人:“你们每个人都有亲人、朋友、在乎的人。红鲤的警队兄弟,星辰的网友,明月的员工,诗涵的粉丝,凝儿的古武同门……还有无数我们甚至不认识的普通人。”
他的目光回到苏婉清脸上:“我爱我们的孩子,所以我必须让他出生在一个人类还能自由思考、自由感受、自由相爱的世界。而不是……一堆被统一控制的肉块。”
苏婉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没有哭出声,只是任由泪水滑落,然后用力点了点头。
“我也去。”她突然说。
“什么?”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是医生,而且是顶尖的外科医生。”苏婉清擦掉眼泪,声音恢复了冷静,“深海环境对人体生理的冲击,我最了解。我可以实时监控你们的生命体征,及时调整内劲运行方式。而且……如果真到了最坏的情况,也许我能做点什么。”
“不行!”这次是所有人异口同声。
“太危险了!”叶红鲤反对,“婉清,你的‘内劲’修为还不够深,根本撑不住深海压力!”
“我可以待在潜水器里,不下到最深处。”苏婉清坚持,“但至少在相对安全的深度,我能在你们需要的时候提供支援。”
争论再次开始。但这一次,苏婉清展现了罕见的固执。她列举了十几条医学理由,证明自己的参与能提高至少30%的生存概率。
最终,是上官凝的一句话结束了争论:“医者仁心,但武者亦有其道。苏医生想守护她的病人,我们想守护这个世界。本质上,是一样的。”
她看向苏婉清:“如果你真的决定了,我会教你一门古武秘法——‘冰心诀’。虽然不能大幅提升内劲,但可以在极端环境下保持意识清醒,关键时刻或许有用。”
苏婉清郑重抱拳:“谢谢。”
深夜的承诺
决策做出后,团队再次分散,各自准备。距离出发还有三天,他们要在这七十二小时内完成所有准备工作。
深夜,陈钊龙独自来到基地顶层的观景台。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灯火璀璨,和平安宁。
他在这里站了很久,直到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就知道你在这里。”叶红鲤的声音响起。
她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罐啤酒:“从你冰箱里偷的。”
陈钊龙接过,打开,喝了一口:“她们呢?”
“婉清在跟凝儿学‘冰心诀’,星辰在优化潜航器的控制系统,明月在调动最后一批物资,诗涵……在写歌。”叶红鲤也打开一罐啤酒,“她说要写一首歌,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唱给我们听。”
陈钊龙笑了:“她总是这样,用最温柔的方式做最坚强的事。”
两人沉默地喝了一会儿酒,看着城市的夜景。
“害怕吗?”叶红鲤忽然问。
“怕。”陈钊龙诚实地说,“怕失败,怕死,怕再也见不到你们,怕孩子出生时没有爸爸。”
“我也怕。”叶红鲤轻声说,“但我更怕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世界变成那个鬼样子。”
她转头看他:“你知道吗?当警察这些年,我见过太多罪恶,太多人性的黑暗面。有时候真的会想,也许‘混沌’是对的,人类没救了。”
“但你还是选择当警察。”陈钊龙说。
“因为我也见过光。”叶红鲤的眼睛在夜色中闪亮,“被救的人脸上的笑容,沉冤得雪时的眼泪,孩子们安全回家的背影……那些瞬间,让我觉得一切值得。”
她碰了碰陈钊龙的啤酒罐:“就像你,明明可以带着我们隐居起来,过逍遥日子。但你选择站出去,扛起这份重担。为什么?”
陈钊龙想了想,说:“因为我救过一个人。”
“黄山那个老者?”
“嗯。”陈钊龙点头,“他传我‘万象归元诀’时说过一句话:‘力量不是让你高人一等,而是让你有能力在别人坠落时,伸手拉一把’。我那时候不懂,现在……好像懂了。”
他望向远方的海平面,那里是马里亚纳海沟的方向:“深海里的那个东西,不管它叫‘混沌’还是什么,它看到了人类的坠落,但它选择的不是伸手,而是推一把,加速坠落。它觉得这是在‘净化’,是在‘拯救’。”
“但我们选择伸手。”叶红鲤说。
“对。”陈钊龙喝光最后一口啤酒,“哪怕只能拉住几个人,哪怕最后可能被一起拖下去,但至少……我们伸手了。”
夜风吹过观景台,带着海洋的气息。
“答应我一件事。”叶红鲤忽然说,“如果……如果真的到了最后关头,必须有人牺牲才能完成任务……”
“不要说这种话。”陈钊龙打断她。
“听我说完。”叶红鲤认真地看着他,“如果真有那么一刻,让我来。你还不能死,婉清和孩子需要你,这个世界也需要你。”
陈钊龙也看着她,看了很久,然后摇头:“不。”
“陈钊龙——”
“我们谁都不会死。”陈钊龙说,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斩钉截铁,“我会带着所有人下去,也会带着所有人回来。这是承诺。”
他转身离开观景台,走到门口时停下,回头说:“红鲤,你知道吗?最强大的‘势’不是毁灭,而是守护。因为守护的信念,可以创造奇迹。”
“而我相信,我们就是那个奇迹。”
他走了,留下叶红鲤一个人站在夜色中。
她望着他离开的方向,许久,轻轻笑了。
“好。”她对着夜空说,“那我们就去创造奇迹。”
深海中的坐标已经锁定,倒计时正在流逝。
最后的征程,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