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应天府。
紫金山岚气未散,秦淮河晓雾初收。皇城谨身殿内,晨曦透过雕花长窗,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光影。朱元璋高踞御座,身着常服,面色沉静如水,唯有指尖缓缓摩挲着一份摊开的加急军报,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御阶之下,左丞相李善长、右丞相徐达(已提前快马返京)、御史中丞刘基(刘伯温),以及兵部、工部等几位核心重臣肃立。刘伯温脸色仍显苍白,但站立姿态已恢复往昔的挺拔,只是偶尔微蹙的眉头,显露出内里伤势未愈的隐痛。
“……依此奏报,及伯温先生亲身所历,”朱元璋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东海之患,非止寻常倭寇骚掠,实乃域外邪道,觊觎我华夏龙脉根本之举。”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刘伯温身上:“刘先生,你身临魔窟,力挽狂澜,重创邪酋,保全舰队,更探明敌之根本图谋,功莫大焉。然,身躯受损,朕心甚忧。”
刘伯温微微躬身,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陛下谬赞。臣份所当为。此番侥幸功成,实赖陛下洪福,将士用命,更有那东海龙魂宁碎不屈,方得惨胜。然臣虑者,那‘八幡大菩萨’一脉,所图非小,其邪法诡异,尤善侵蚀龙脉、驾驭怨念,此次虽败,其根基未损,恐不会善罢甘休。”
李善长上前一步,眉头紧锁:“陛下,刘大人所言极是。倭国近来国内纷乱,南北朝对峙,诸多失意武士、浪人沦为海寇,若再有此等精通邪术的阴阳师背后操控,其祸必将甚于以往。东南海疆,恐永无宁日。”
徐达沉声道:“臣在归途与伯温兄详谈,那老魔所用法器,疑似倭国传说中的‘八咫镜’,竟有污染、增幅龙气之能。其自称一脉,恐非虚言,背后或有一整套邪神传承体系。我军虽强于战阵,然对此等诡谲术法,不可不防。”
朱元璋眼中寒光一闪:“龙脉乃国本,不容外邪染指!倭寇疥癣之疾,其背后邪道,方为心腹之患!”他顿了顿,看向刘伯温,“伯温先生,你精研堪舆星象,通晓异术,于此事见解最深。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刘伯温早有腹稿,从容奏对:“陛下,臣以为,当行三策。”
“其一,固本培元。东海龙脉本源受创,需设法安抚温养。可敕令沿海州县,择洁净海域,依古礼祭祀海渎,宣扬陛下仁德,凝聚万民愿力,助其缓慢恢复。同时,严密监控沿海各地地气水脉,若有异动,即刻上报。”
“其二,雷霆扫穴。加强水师,扩建战船,主动出击,清剿沿海倭寇巢穴,断其爪牙。对捕获之倭寇首领及疑似阴阳师者,严加审讯,深挖其与那‘八幡’邪脉之关联。”
“其三,未雨绸缪。请陛下允准,设立一隐秘衙署,专司查探、研究此类域外邪法异术,网罗天下奇人异士,或精通道法,或知晓海外情弊者,加以甄别任用。知己知彼,方能制敌机先。”
他一番话语速平稳,条理清晰,虽面色不佳,但目光湛然,显示出深思熟虑。
朱元璋听罢,沉吟片刻,缓缓点头:“先生三策,老成谋国。善长,增补水师、清剿倭寇之事,由你与兵部详议章程,尽快施行。德彝(徐达字),水师操练、择机出击,由你总揽。”
“臣遵旨!”李善长、徐达齐声应道。
朱元璋目光再次转向刘伯温:“至于先生所提第三策……设立隐秘衙署,专司异术邪法之事,甚合朕意。此事非先生莫属。便由你牵头筹备,一应人员、资源,朕准你便宜行事。衙署名称……便暂定为‘钦天监下属格物院’,掩人耳目,直奏于朕。”
“臣,领旨谢恩。”刘伯温深深一揖。他知道,这“格物院”看似名头不显,实则权责特殊,将是未来应对此类超自然威胁的核心机构。
“先生有伤在身,暂且安心休养。格物院筹建之事,可稍缓进行。”朱元璋语气缓和了些,“待先生康复,再全力施为。”
“谢陛下体恤。”
朝议散去,众臣退出谨身殿。刘伯温在太监搀扶下,缓步走在出宫的青石御道上。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驱散了些许体内的寒意,但经脉中残留的邪毒,依旧如附骨之疽,隐隐作痛。
徐达伴在他身旁,低声道:“伯温兄,陛下将此重任交托于你,可见倚重。只是……你之伤势?”
刘伯温望着宫墙上方湛蓝的天空,轻轻咳了两声,道:“无妨,根基未损,慢慢调养便是。倒是这‘格物院’……千头万绪,需寻访之人,需防范之事,诸多艰难,还在其后。”
他心中清楚,与那深海魔窟中的邪魔较量,或许只是揭开了更大阴谋的冰山一角。那逃脱的老魔,受损的八咫邪镜,以及其背后可能存在的庞大邪脉,都如同悬在帝国上空的无形利剑。
回到府中,刘伯温屏退左右,于静室内盘膝坐下。他并未立刻运功疗伤,而是自怀中取出那枚已光泽略显黯淡的龙蛊晶,又内视感应着心脏深处那团沉寂的、源自传国玉玺的暗金能量。
“龙脉之伤,可缓缓图之。域外邪魔,却不会给我等喘息之机。”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看来,需尽快设法,驱除这身邪毒,并……尝试真正引动这古老国运之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