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宫的殿门在晨雾中缓缓推开,冬日的寒气裹着晨光涌入,殿内的青铜熏炉腾起缕缕青烟,将沉水香的暖意在梁柱间漫开。文武百官身着貂裘朝服,踩着阶前的残雪鱼贯而入,靴底碾过冰粒的轻响,在空旷的殿内格外清晰。众人甫一进殿,目光便被案上那三枚货币吸了去——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玉案上投下菱形光斑,恰好落在“秦金”“秦银”与“秦半两”上,让三种金属的光泽愈发鲜明。
嬴政身着玄色龙纹朝服,腰束玉带,缓步走上御座。他目光扫过殿内,最后落在案上的货币上,抬手便将那枚金币“秦金”拈了起来。金币入手沉实,边缘经过细细打磨,触感温润不硌手,他指尖拂过反面的五谷纹时,能清晰摸到纹路的凹凸——每一道五谷的刻痕都深浅一致,连五谷的麦穗都雕得栩栩如生。“这货币做得精致,纹路清晰,重量也准。”嬴政的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却难掩赞许,他抬眼看向阶下的扶苏,“扶苏,你说说,这新货币的兑换比例,是如何考虑的?”
扶苏闻声出列,玄色朝服的衣摆扫过殿阶,他躬身行礼时,冠上的玉簪轻轻晃动。“父王,儿臣考虑到十进制已在度量衡中推行半年,百姓渐已习惯,新货币的兑换比例便沿用十进制,好让老少都能算得明白。”他直起身时,目光扫过殿内的大臣,伸手比画道,“1枚‘秦金’=100枚‘秦银’,1枚‘秦银’=100枚‘秦半两’,如此算来,1枚‘秦金’便等于枚‘秦半两’。
说着,扶苏拿起案上的银币“秦银”,指尖捏着银币的方孔举到晨光下:“而且,三种货币的重量都定好了——金币、银币各一两,铜币半两,官府铸造时只需按重量熔铸金属,再用墨家新制的冲压机压制纹路。”他顿了顿,看向站在左侧的墨家钜子,“钜子昨日还说,冲压机一次能压出十枚货币,比旧制手工铸造快了三倍,还能避免以前铸币‘有的重五铢、有的重三铢’的乱象,百姓收税、交易时,不用再反复称重量了。”
李斯站在文官列首,闻言上前一步,伸手从案上取过那枚“秦半两”。他眯起眼,对着晨光仔细打量铜币边缘的凹槽,又用指甲轻轻刮了刮凹槽。“公子,这凹槽是防伪用的吧?”李斯的声音带着探究,指尖捻过铜币上的“半两”二字,“民间私铸者,怕是连凹槽都刻不匀,更别说仿照了。”
“李相所言极是。”扶苏笑着点头。”他又拿起金币,指给众人看,“金币与银币的五谷纹更讲究,每一道纹路的间距仅一分,民间没有墨家那样精准的青铜模具,就算仿造,纹路也会歪歪扭扭。”说着,他将金币递给旁边的冯去疾,“冯大人掌管国库,您摸摸这纹路,是不是比从前的刀币精细多了?”
冯去疾接过金币,指尖在五谷纹上摩挲片刻,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待众人都传阅完货币,他才上前拱手,声音带着几分忧虑:“陛下,公子,新货币虽好,可大秦的金银储备,怕是难以支撑大规模铸造啊。”他抬眼看向嬴政,语气愈发凝重,“如今国库中的黄金,多用于赏赐功臣与和匈奴互市,上个月给北地郡戍卒发的赏金,就用了三百斤黄金;白银更是稀缺,去年出使西域时,为了换良马,几乎搬空了内府的白银。若强行铸造,恐会导致金银不足,货币贬值,到时候百姓不愿用新币,反而会乱了市场。”
殿内瞬间静了下来,连熏炉里青烟飘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嬴政脸上的赞许也淡了下去,他放下手中的银币,手指在案上轻轻敲击——他此前虽听扶苏提过“蓬莱有金山银山”,却只当是孩童心性的戏言,如今被冯去疾点破,才意识到这是新货币推行的关键。他看向扶苏,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也有几分担忧。
扶苏却神色坦然,他上前一步,衣摆扫过殿阶的寒气,声音沉稳:“父王,大臣们不必担忧。儿臣已有良策应对。”他抬手理了理冠带,继续说道,“其一,如今王贲将军正率军南下开拓百越,上月送来的奏报说,岭南的古越部落已归附,驰道图纸已由墨家工匠绘好,开春便能动工。待驰道修通,咱们便可用百越的硬木建造大船——去玄微子说过的蓬莱宝岛,只要找到矿脉,便能开采冶炼,补充金银储备。”
“其二,新货币推行初期,咱们以铜币为主。”扶苏的目光扫过殿内,“百姓日常买米、买布,用秦半两便足够;商户批发货物、官府收税,再用秦银;至于秦金,只在大额交易中使用,比如郡与郡之间的粮草调拨、和西域的贸易。待蓬莱的金银运回咸阳,再逐步增加金币、银币的流通量,这样便不会导致货币贬值。”
嬴政听着,耳尖微微发烫——他此前还盼着扶苏能引见玄微子,求些长生不老的方子,后来才知蓬莱竟是金银矿产地,虽有些失落,却也明白金银对国家的重要性。他轻咳一声,一掌拍在案上,青铜镇纸都震了震:“此事可行!待百越平定,便让工部牵头,墨家工匠负责造船,组建船队,去蓬莱开采金银!”
解决了金银问题,扶苏又从袖中取出一卷绢布,双手捧着缓缓展开:“父王,大臣们,这是儿臣修改后的国旗图样,比之前的设计更简洁易记。”玄色的绢面在晨光中泛着暗纹,左上角绣着一颗大金色五角星,角尖朝向绢布中心;右侧绘着一道金色长城,长城垛口共十二座,对应大秦十二郡,垛口的形状如弩箭箭头,朝着东方。“底色用玄色,象征大秦水德与皇权威严;大五角星象征皇帝与中央集权,是国家的核心;长城代表强大的国防、统一的意志,箭头朝向东方,暗合开拓东海之意。”
蒙毅凑上前,手指轻轻点着长城图案,眼睛亮了起来:“这垛口的形状,倒像咱们北击匈奴时用的弩箭箭头!有这国旗在,不管是戍边的士卒,还是远方的郡民,看到了就知道是大秦的疆土。”
“蒙将军说得是。”扶苏又取出一卷纸,“这是《秦颂》的歌词,由乐府令撰写,共三段。第一段开篇是‘赫赫我祖,肇造西垂’,唱的是襄公护周王东迁的功绩;第二段是‘六合归一,书同文轨’,赞的是父王统一天下的伟业;第三段是‘庶民安乐,四海来朝’,期许大秦盛世长久。”他顿了顿,补充道,“乐府令昨日已带着乐师试奏,用的是编钟和战鼓,曲调刚劲,听着让人热血沸腾,军民都能传唱。”
“还有升旗仪式。”扶苏的声音愈发响亮,“儿臣建议,在王宫广场设立升旗点——高台用青石砌成,旗杆用百越运来的楠木,需八人合抱。每日太阳升起时升旗,日落时降旗;文武百官需着朝服肃立,手按佩剑;百姓路过需驻足,不得喧哗;戍边的军队,每月初一、十五也要在营前升旗,唱《秦颂》。如此,既能彰显国家威严,又能让百姓时刻记得自己是大秦子民,强化家国认同。”
“好!好!好!”蒙毅连说三个“好”,上前一步拱手道,“去年北地郡的戍卒,唱着军歌打仗都更勇猛,这国歌要是传开,军民一心,何愁天下不稳!臣恳请陛下,按公子所言推行!”
嬴政看着绢布上的国旗图样,又听了扶苏对国歌与升旗仪式的描述,心中豪情顿生。他站起身,玄色龙纹朝服在身后展开,如展翅的雄鹰:“国旗、国歌、升旗仪式,皆按扶苏所言执行!乐府需在明年盛典前,将《秦颂》教给军民;内府负责制作国旗,年前就要把王宫广场的升旗点布置好;墨家工匠,要加快铸币的进度,开春后,每个郡都要能用到新货币!”
朝议结束,众臣陆续退出,嬴政却留住了扶苏。他走到扶苏面前,手掌落在扶苏的肩上,指腹按了按他肩头的垫肩,带着长辈的温厚:“扶苏,货币、国旗、国歌,皆是关乎大秦长远的大事,你考虑得周全。待明年盛典,六国遗老、十二郡使者都会来咸阳,这些新制一同推行,定能让四海皆知大秦的新气象。”
扶苏躬身行礼,语气谦逊:“父王谬赞。这些都离不开墨家、乐府、内府的配合——墨家钜子已派了二十名工匠在咸阳宫铸币坊待命,乐府的乐师也在修改《秦颂》的曲调,确保合辙押韵;内府令说,玄色绢布已备了百匹,年后就能绣制国旗。儿臣只是做了统筹之事,不敢居功。”
嬴政笑着拍了拍他的背:“你能统筹各方,便是大功。好好干,大秦的将来,还要靠你。”
扶苏退出章台宫时,冬日的阳光已爬满宫墙。宫门外的老槐树上挂着残雪,阳光照在雪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撒了把碎银。他望着王宫广场的方向——那里的高台已砌了半丈高,墨家工匠正忙着搬运青石,远处传来编钟试奏的声音,刚劲的曲调乘着风飘来,隐约能听到“六合归一,书同文轨”的歌词。
扶苏握紧了拳,心中满是期许。他仿佛已看到明年盛典时,玄色的国旗在楠木旗杆上冉冉升起,金色的五角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文武百官肃立高台之下,十二郡的使者驻足凝视;咸阳的百姓挤满了广场,跟着乐师唱《秦颂》,歌声震得宫墙都微微发烫。他知道,这些新制的推行,不仅是大秦制度的革新,更是华夏文明统一的重要一步——从货币到国旗,从国歌到仪式,每一样都在告诉天下人:大秦不是六国的延续,而是一个全新的帝国,正朝着盛世,稳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