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晨露还未散尽，庭院中已传来马蹄声。扶苏刚整理好与乌氏倮洽谈的清单，侍从便来禀报：“公子，乌氏倮先生到了，还带了几车礼物，说是西域特产。”
“快请他到正厅。”扶苏放下纸笔，快步迎了出去。刚到厅门口，便见一位身着西域锦袍、须发微白的男子站在院中，身后跟着几名侍从，正小心翼翼地照料着一匹通体枣红、鬃毛油亮的骏马——马身矫健，四肢修长，额头处一道雪白的纹路，正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旁边的马车上，堆着装满紫色葡萄的竹筐，还有几箱用丝绸包裹的物件，隐约能看到玉石的光泽。
“乌先生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扶苏上前拱手，目光落在汗血宝马上，“这汗血宝马，可是西域诸国的至宝，先生竟舍得拿来当礼物，太贵重了。”
乌氏倮哈哈一笑，声音洪亮：“公子客气了！我听闻公子在泾渭工业苑造出了不少新奇物件，想与公子合作，把这些好东西卖到西域去，这点薄礼算不得什么。这汗血宝马脚力好，一日能行三百里，公子若有急事，用得上；葡萄是西域刚摘的，用冰窖存着运过来，还新鲜；还有这几箱和田玉，质地细腻，公子若喜欢，可用来做摆件。”
两人走进正厅，分宾主落座。侍从奉上刚沏好的炒茶，乌氏倮浅尝一口，眼中一亮：“这茶清香甘醇，比西域的奶茶更雅致，想必也是公子的新法子？”
“不过是改良了巴蜀的制茶工艺。”扶苏笑了笑，转头对侍从道，“把准备好的东西拿上来。”
很快，侍从端着五个木盘走进来，分别放着：一小罐雪白的精盐，颗粒均匀，没有丝毫杂质；一叠厚实的楮纸，纸面光滑，比西域常用的羊皮轻便许多；一瓶玫瑰香水，打开瓶盖，浓郁的花香瞬间弥漫开来；一串透亮的琉璃珠，有红、绿、蓝三种颜色，在晨光下泛着光泽；一块淡黄色的香皂，表面印着简单的云纹。
“这便是我想与先生合作的五样货。”扶苏指着木盘，逐一介绍，“这精盐，用陶釜煮盐再提纯，比西域的粗盐咸度高，还没有苦味，百姓炒菜、腌肉都能用；这纸张，一张能抵十张羊皮，写起来顺滑，还便宜，西域的商队、部落记录账目、传递消息，用它再合适不过；这香水，用花瓣提炼，香味能保持半月，贵族夫人、小姐定能喜欢；这琉璃珠，比天然水晶透亮，做首饰、装饰都好看；这香皂，用油脂和碱水制成，洗手、洗澡能去油污，比皂角好用。”
乌氏倮拿起香皂，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摸了摸纸张的质地，眼中满是惊喜：“这些东西确实是好货！尤其是纸张和精盐，西域那边需求大得很——以前商队记账用羊皮，又重又贵，一张纸能省不少事；粗盐杂质多，好多部落愿意用马匹换好盐。公子这五样货，我全要了！只是不知，大秦想要从西域换些什么？”
“我要的东西，都在这张纸上了。”扶苏将早已写好的清单递过去。乌氏倮接过一看，纸上密密麻麻列着三类物品：
- 水果：葡萄（他已带来，却不知扶苏要更多品种）、石榴、胡桃（核桃）、无花果、阿月浑子（开心果）、扁桃（巴旦木）、榅桲、波斯枣（椰枣）；
- 蔬菜：胡瓜（黄瓜）、胡豆（蚕豆\/鹰嘴豆）、胡荽（香菜）、胡蒜（大蒜）、胡葱（大葱）、菠菜、胡萝卜、豌豆、莴苣（莴笋）；
- 调料：胡椒、孜然（枯茗）、茴香（小茴香）、芝麻（胡麻）、苜蓿、麝香。
乌氏倮越看越惊讶，手指在“榅桲”“阿月浑子”上顿了顿，苦笑道：“公子这清单，也太详尽了！好些东西，比如这榅桲，只有波斯那边才有，我也只见过一两回；阿月浑子倒是西域有产，可产量不多。公子若不是没去过西域，我都要以为您亲自跑过一趟了！”
“不过是从古籍和商旅口中听闻，想着能丰富大秦的物产，便列了出来。”扶苏笑着转移话题，“除了这些，我最急需的还是良马——先生常年与匈奴、西域部落交易，手中定有优质战马，越多越好，大秦、防御匈奴，离不开好马。”
“良马好说！”乌氏倮拍着胸脯，“我在西域有三个马场，每年能出栏几百匹好马，若是公子要，我优先给大秦留着，只是价格得比卖给匈奴高些——毕竟从西域运到咸阳，路途远，风险大。”
扶苏点头表示理解，又问：“先生去过印度吗？可曾见过一种叫‘棉花’的作物？据说它开的花能纺纱织布，保暖性极好。”
乌氏倮皱起眉头，仔细回想：“印度我倒是去过一回，路途太远，走了三个多月，只在那边换过香料。棉花……好像听过部落人提过一嘴，说南方有种‘白色的花’能做衣服，可我没见过实物，也不知道在哪能找到种子。”
“无妨，日后慢慢找便是。”扶苏并不失望，转而问道，“那硝石、硫磺和石漆（石油），先生总该知道吧？这三样都是我需要的原料，大秦国内产量有限。”
“知道！”乌氏倮眼睛一亮，“西域的火山附近有硫磺矿，我曾帮人运过；硝石在西域的盐泽附近有少量产出，只是纯度不高；石漆则在西域的戈壁里有，黑色的液体，能点燃，只是当地人觉得是‘魔鬼的眼泪’，没人敢用。这些东西产量确实不多，但若是长期收集，一年也能凑个几十石。”
“太好了！”扶苏心中一喜，“不如咱们定个交换方案：西域用良马、硝石、硫磺、石漆，换大秦的精盐、纸张、香水、香皂、琉璃珠。价格方面，咱们按‘一匹良马换十斤精盐+二十张纸’‘一石硫磺换三颗琉璃珠’来算，先生觉得如何？”
乌氏倮略一思索，摇头道：“公子，纸张虽好，可西域人刚开始用，认价不高，一匹良马换五十斤精盐+十张纸还差不多；硫磺产量低，一石换五颗琉璃珠才合理。”
两人你来我往，讨价还价了半个时辰，最终敲定：一匹良马换二十斤精盐+十五张纸，一石硫磺换四颗琉璃珠，一石硝石换三颗琉璃珠，一石石漆换二十斤精盐。价格敲定后，扶苏又提出了考察团的事。
“先生，我想派一支考察团，以您商队的名义去西域。”扶苏语气诚恳，“主要是收集清单上那些作物的种子，了解西域的风土人情、部落分布，看看能不能开通长期的商贸路线。您常年走西域商路，熟悉沿路情况，能不能做这个中间人，带考察团同行？”
乌氏倮沉吟片刻，面露难色：“公子，不是我不愿帮，只是西域如今多被匈奴控制，若是官方名义的考察团，匈奴定会阻拦，甚至可能劫掠商队；若是民间身份，倒还能试试——我就说他们是我商队的伙计，去西域采购货物，这样风险小些。”
“就按民间身份来！”扶苏立刻应道，“考察团不用多，每次十人，都是天工阁的学子，懂算学、会记录，不会给商队添麻烦。咱们暂定一个月出发一批商队，商队出发时，考察团跟着去；商队从西域返回时，考察团也跟着回，这样既能持续收集种子，又能及时传回西域的消息。”
乌氏倮点头应允：“没问题！我这就安排商队的人，给考察团准备行装，教他们西域的语言和习俗，确保路上安全。至于公子清单上的那些水果、蔬菜种子，我会让人在西域各地收购，尽量多带些回来。”
谈完正事，已近午时。扶苏留乌氏倮在东宫吃饭，特意让人用新造的铁锅炒菜——炒了一盘青菜炒肉，一盘豆腐炒青菜，还有一锅鸡蛋汤。
乌氏倮第一次用铁锅炒的菜，入口鲜香，比西域的烤肉、煮肉多了几分清爽，忍不住连连称赞：“这铁锅炒的菜也太好吃了！比我吃过的所有宴席都美味！公子，这铁锅能不能也加入咱们的交易清单？西域的部落肯定喜欢！”
“先生别急。”扶苏笑着道，“铁锅刚在工业苑试产，产量还低，主要供应官府，等日后量产了，定优先供应您的商队，让西域人也尝尝铁锅炒菜的滋味。”
饭后，乌氏倮起身告辞：“公子，今日谈得十分痛快！明日我还要去宫中拜见陛下，汇报西域的情况，顺便把咱们的合作方案也跟陛下提一提，争取朝廷的支持。”
“好。”扶苏送乌氏倮到门口，“明日我也会进宫，咱们正好一起面见父王，把合作的事敲定。”
乌氏倮翻身上马，汗血宝马嘶鸣一声，扬起蹄子。他回头对扶苏拱手：“公子放心，西域的商路，我定会为大秦打通！”说罢，便带着侍从，朝着驿馆的方向而去。
扶苏站在门口，望着乌氏倮远去的背影，心中满是期待。与乌氏倮的合作，不仅能解决良马、硝石等物资的供应问题，还能开通通往西域的商贸路线，将大秦的商品卖到西域，同时引入新的作物与资源。这一步，既是为泾渭工业苑的发展添砖加瓦，也是为大秦日后经营西域，埋下重要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