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后的泾渭工业苑，天刚蒙蒙亮，一片开阔的空地上已布置得井井有条。东侧立着一道五尺高、三尺厚的夯土墙，墙面平整，夯实的黄土泛着暗沉的光泽；中央摆着一块一人多高的青灰巨石，石面光滑，是从附近山中运来的硬石；西侧堆着半人高的碎石堆，棱角分明；北边的木架上，挂着三件叠在一起的铁甲——皆是秦军最重的三重甲，甲片厚重，寻常刀剑难入；空地边缘，还挖了几个三尺深的土坑，坑口用茅草伪装，隐约能看到里面油纸包裹的物件。
徐福领着十余名方士，正围着这些“靶标”忙碌。他们穿着整洁的短褐，不复往日道袍的花哨，手中捧着陶瓮，小心翼翼地往预设位置摆放颗粒火药——六日来，他们按扶苏的法子反复打磨，颗粒火药圆润均匀，泛着黑亮的光泽，引线也浸足了硝水，晾干后硬挺结实。
“都仔细些！火药包的捆扎要紧，引线长短要一致，别出半分差错！”徐福压低声音叮嘱，额头上沁出细汗。今日嬴政带着满朝文武前来观看，若是出了岔子，别说戴罪立功，怕是连全尸都保不住。方士们也不敢懈怠，手指翻飞，将油纸包好的火药固定在土墙根、巨石下，又将土坑里的火药引线轻轻牵出，藏在茅草缝隙中。
辰时过半，远处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与车驾轱辘声。“陛下到了！”侍从高声通报，徐福与方士们连忙躬身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只见嬴政的御驾缓缓驶来，青铜马车装饰华丽，四匹骏马毛色油亮。车驾停下，嬴政身着玄色冕服，稳步走下马车，目光扫过空地，带着几分期待与威严。身后，李斯、冯去疾、冯劫等文臣紧随其后，蒙恬、王翦、章邯等武将更是快步上前，目光落在那些“靶标”上，眼中满是好奇——他们早听闻扶苏研制出了“战场大杀器”，今日终于能亲眼一见。
“扶苏，都准备好了？”嬴政看向迎上来的扶苏，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回父王，一切就绪，随时可以开始。”扶苏躬身答道，又侧身指了指空地，“今日共测试五项：炸土墙、破巨石、土坑惊雷（地雷）、碎石扩散、重甲穿透，皆是按实战与工程需求设计。”
百官闻言，纷纷议论起来。“炸土墙？这火药莫非真有这般大的力气？”李斯捋着胡须，眼中带着怀疑；蒙恬则上前几步，摸了摸土墙，又看了看巨石，沉声道：“这土墙夯得结实，寻常镐头要挖半日才能破，巨石更是坚硬，倒要看看这火药如何应对。”
扶苏不再多言，对徐福点头：“开始吧。”
徐福深吸一口气，对身旁的方士递了个眼色。第一个方士手持火种，快步走到土墙旁——土墙根下，已用黏土固定了一个拳头大的颗粒火药包，引线露在外面。方士点燃火种，小心翼翼地凑近引线，“滋滋”声响起，火星顺着引线快速蔓延。
“快退！”扶苏高声提醒，方士连忙转身，快步跑回安全区。
不过两息，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地面都微微颤抖！烟尘瞬间腾起，遮住了土墙的身影。百官惊呼着后退，连嬴政都下意识地扶了扶腰间的玉佩。待烟尘散去，众人定睛一看，那道五尺高的夯土墙竟塌了大半，墙面裂开数道宽缝，碎土散落一地，原本平整的土墙变得狼藉不堪。
“好！”蒙恬第一个叫好，快步上前，蹲下身查看土墙的断口，“这威力！比百个士卒用镐头挖半日还强！若是用来攻城，破敌城墙岂不易如反掌？”
嬴政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艳，颔首道：“不错，确有几分力道。继续！”
第二个实验是破巨石。方士将一个更大的火药包塞进巨石底部的缝隙中，点燃引线后迅速撤离。又是一声巨响，烟尘过后，那一人多高的青灰巨石竟从中间裂开一道深缝，缝隙宽得能塞进拳头，碎石飞溅到数丈外，砸在地上发出“砰砰”声。
“厉害！”王翦抚掌赞叹，“开矿修路时，遇到这般硬石，往往要耗费大量人力，有了这火药，一日便能破数石，工程进度至少能快三倍！”
接下来是“土坑惊雷”。方士点燃藏在茅草下的引线，众人屏息以待——片刻后，地面突然隆起，紧接着“轰”的一声，泥土飞溅，茅草与碎石四处散落，土坑被炸出一个半丈宽的大坑，坑壁焦黑，还冒着热气。
“这若是埋在战场要道，敌军骑兵冲过来，怕是要连人带马炸翻！”章邯眼神发亮，作为武将，他立刻想到了这火药的军事用途。嬴政也微微点头，沉声道：“隐蔽性强，威力也足，倒是个阻敌的好法子。”
第四个实验是碎石堆测试。火药包被放在碎石堆中央，点燃后，巨响过后，碎石如雨点般向四周飞溅，最远的竟飞到了十丈外，地面上散落的碎石密密麻麻，覆盖了一片不小的区域。“这扩散范围！若是战场之上，敌军阵型怕是要被打乱！”蒙恬感叹道，眼中满是兴奋。
最后一项是重甲穿透。方士将火药包放在木架下的三重甲旁，点燃引线。“轰隆”一声，烟尘散去，众人望去——那三件叠在一起的重甲，竟被火药的冲击力掀翻在地，最外层的甲片被震得变形，边缘卷起，甚至有几片甲片裂开了小口。
“竟能震裂重甲！”百官哗然，要知道秦军的三重甲，寻常弓弩都难以穿透，如今竟被火药震得变形，这威力实在超乎想象。
徐福与方士们见实验顺利，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嬴政走上前，看着被炸裂的巨石、变形的重甲，又看了看兴奋的武将们，语气带着决断：“扶苏，这火药威力惊人，务必大力研发！无论是军用还是工程用，都要尽快推广，大秦的伐楚大业、修路开矿，都用得上！”
扶苏躬身道：“父王，儿臣有话要说。如今的火药，用作工程开山破石、清理障碍，已是绰绰有余，能大幅加快泾渭工业苑建设、北地矿场开采与全国驰道修建；但要用作常规武器，还需时日改进——比如如何缩小火药体积、控制威力、方便携带，这些都要慢慢琢磨，不可急于求成。”
嬴政闻言，点头道：“你说得在理，凡事都要循序渐进。但这工程之用，已是大功一件！即日起，拨给天工阁专款，扩招工匠，专门研发火药；徐福，你与方士们既懂矿物提纯，便继续协助扶苏，若能在火药上再立新功，孤便免了你们的罪过，还会有重赏！”
“谢陛下！臣定不负陛下厚望！”徐福与方士们连忙跪地磕头，声音带着激动——他们终于不用再担心性命，还能有机会建功立业。
嬴政又看向百官：“诸位都看到了，这火药并非‘奇技淫巧’，而是能强国利民的利器！日后各地工程若需火药，可直接向天工阁申领；军方也要与天工阁配合，研究如何将火药用于战场，为大秦一统六国添砖加瓦！”
“臣等遵旨！”百官齐声应道，此刻再也没人质疑火药的价值——文臣们看到了工程效率的提升，武将们看到了战场优势的扩大，每个人都明白，这小小的火药颗粒，将为大秦带来前所未有的变革。
日头渐高，阳光洒在空地上，被炸裂的巨石、塌落的土墙虽显狼藉，却透着一股蓬勃的力量。嬴政与扶苏并肩走着，看着远处忙碌的工匠与方士，语气带着欣慰：“扶苏，你总能给孤带来惊喜。
“父王过奖，这都是工匠们与方士们共同努力的结果。”扶苏笑道，心中却在盘算——火药的初步成功只是开始，接下来还要研发更稳定的配方、更便捷的引爆方式，甚至是火炮、火枪的雏形，而这一切，都需要时间与耐心。
蒙恬快步跟上，兴奋地对扶苏道：“贤侄，北地矿场若是用上这火药，开采速度定能翻倍！还有长城的修建，遇到山体阻碍，用火药炸开，比人力挖掘快太多了！”
“蒙将军放心，后续会优先调拨火药给北地与长城工地。”扶苏点头应道。
百官们也围了上来，或询问火药的制作细节，或探讨工程与军事的应用，气氛热烈。徐福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这一幕，心中满是庆幸——若不是扶苏给了他一条生路，他此刻早已是刀下亡魂，如今能参与这等利国利民的大事，也算是不枉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