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国东境,穆凉城。
此地乃是辰国抵御东夷最坚固的盾牌,如今是穆凉王南宫宇程的封地。
在当时的宴会之上,五皇子南宫宇程自请驻守于此,远离京城的繁华与纷争,独自守护着大辰东境的门户。
自执掌穆凉以来,他并未困守孤城,而是同其他亲王一样,实施了了当初离京前逍遥王南宫星銮给的诸多良策,大力革新:
广开边境互市,将穆凉城从单纯的军事要塞变为商贾云集的财富枢纽,课税以充盈军饷。
又招募流民实行军屯,让士卒在操练之余垦殖荒野,使边境粮仓渐有积蓄。
更是不拘一格提拔边军中的匠才,改良军械,筑建烽燧预警体系。
夜色下的穆凉城墙,犹如一头经过精心喂养与磨砺的巨兽,在凛冽的寒风中沉默矗立,比以往更加厚重、森严。
南宫宇程独立城头,玄色王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深邃的目光越过自己一手振兴的城郭与旷野,投向东方那片在黑暗中更显诡谲莫测的土地。
那里,是东夷!
与部落制的北狄、宗教制的南蛮不同,东夷是一个真正的国家,拥有完整的政权结构与森严的等级。
东夷国都,平京。
宫廷太子府邸深处,灯火幽微。
东夷太子武田信玄跪坐首席,身形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如刀。下首三人,正是东夷权力的核心支柱:
相国源天籁,一位鬓发微霜的老者,指尖习惯性地轻叩膝头,仿佛在无声地推演棋局。
大将军小岛信人,肩宽背阔,坐姿如钟,眉宇间凝聚着沙场淬炼出的杀气。
以及跪坐在阴影中的“海鬼”统领服部久藏,他气息内敛,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自父王静养,国事暂托于我。”武田信玄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权威,打破了沉寂,“这段时日,内外安稳,皆赖三位鼎力。信玄在此谢过。”
源天籁微微欠身,抚须回应,声音温和却带着深意:“殿下言重。陛下托付江山之重,臣等自当竭诚辅佐,以待龙体康健。”
这番话既表达了忠诚,也微妙地强调了当前权力“暂托”的性质。
武田信玄自然听出了源天籁的弦外之音,在心底暗想:不识抬举的老东西,要不是现在稳固朝局需要你,本太子第一个就把你给砍了。
“殿下!”小岛信人声如洪钟,打破瞬间的微妙沉寂,
“辰国穆凉王近些日子来动作不断,屯田、通商、练兵、筑垒!若再任其发展,恐养虎为患!
末将请命,愿率精锐,趁其羽翼未丰,给予痛击!”
阴影中的服部久藏虽未言语,却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鬼火般的幽光。
武田信玄的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
“信人将军所言,正是今夜要议之事。南宫宇程,非等闲之辈。
他正在将穆凉从一块坚盾,磨成一柄指向我们的利剑。我们绝不能坐视这柄剑开刃。”
他目光扫过三人,继续道:“此刻辰国京城暗流涌动,据辰国探子来报,一众世家与皇室正斗得激烈。
而这,正是我等的机会!”
源天籁终于缓缓开口,带着政客特有的审慎:
“殿下之意,是即便没有辰国内部的‘邀请’,我们也要主动出手?
只是,大规模兴兵,耗费甚巨。
辰国地大物博,而我东夷虽不想承认,但确实比不上对方。
若陷入僵持,于国不利。”
“相国老成谋国。”武田信玄早已料到此言,“因此,此番动作,不在于攻城掠地,而在于‘遏其势,乱其心’。”
他的目光首先投向阴影:“服部。”
“嗨。”黑影微动。
“你的‘海鬼’,即日潜入辰国东境。目标有三:
其一,袭扰其最新开辟的沿海盐场、渔港,断其财路。
其二,摸清其军屯粮仓位置,寻机焚毁。
其三,捕捉落单的辰国低级官兵或边吏,制造恐慌。
记住,要像瘟疫一样,无处不在,却又无影无形。”
服部久藏深深低头:“嗨!”
见到服部久藏的表现,武田信玄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看向一边的小岛信人。
“信人将军。”
“在!”
“你的水师,出动快船舰队,在穆凉城以北、以南的主要航道上游弋劫掠商船,攻击巡逻船队。
声势要大,速度要快,一击即走,让辰国海防疲于奔命。
我要南宫宇程的防线,四处冒烟!”
“嗨!定叫他们永无宁日!”小岛信人拳头紧握,战意昂扬。
最后,他看向源天籁:“相国,朝中稳定与后续之策,便拜托您了。
请动员我们在辰国的一切眼线,散步流言——就说穆凉王好大喜功,横征暴敛,方引来天罚。
同时,在朝野间营造共识,遏制辰国,乃东夷百年国策,不容动摇。”
源天籁沉吟片刻,终是俯首:“殿下思虑周详,老臣……领命。”
武田信玄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望向西方,野心在眼中炽烈燃烧。
“我们不能等到利剑抵喉时才挣扎。此刻,正是折断剑锋之时!让穆凉,让整个辰国都知道,东夷的锋芒,从未钝锈!”
一场由东夷主动挑起的、旨在遏制穆凉发展的暗战与袭扰,悄然拉开了序幕。
而此时的穆凉城中,南宫宇程站在城头,远远地注视着东夷的方向。
这时,一袭红衣出现在城墙之上。
不久,一件厚实的貂绒大氅,带着一缕淡雅的清香,轻轻落在了南宫宇程的肩头。
来人正是穆凉王妃,秦知意。
“知意?你怎么来了?这上面风大,你身子弱,快些下去。”南宫宇程转过身,看清来人,不由得着急道。
“臣妾无妨”秦知意轻轻摇了摇头,“倒是王爷,你已经在这里站了两个时辰了,到底在看什么?”
南宫宇程轻叹一声,展臂将她微凉的身子揽入怀中,用宽大的氅衣将她紧紧裹住,下颌轻抵着她的青丝。
夫妻二人一同望向那吞噬一切的东方黑暗。
“说不上来,”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凝重,“今天下午总是心神不宁。”他顿了顿,将怀中人搂得更紧了些,“一种……山雨欲来的窒息感,武田信玄最近太安静了,安静的有些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