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的金砖冷得渗人,沈砚踏入殿门时,殿内鸦雀无声,连烛火燃烧的 “噼啪” 声都格外清晰。他玄色官服上还沾着草原的风尘,怀中的互市盟约与供词被指尖攥得发皱 —— 昨夜从城南客栈追敌未果后,他连夜核对证据,此刻每一份都沉甸甸的,不仅是自证清白的凭据,更是朝堂党争的利刃。
“沈砚,你可知罪?” 皇帝的声音从龙椅上落下,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案上摊着一卷弹劾奏折,朱批尚未落下,正是周侍郎昨夜加急递入的。
沈砚躬身行礼,腰杆却挺得笔直:“臣不知罪。周侍郎弹劾臣‘拥兵自重、私通异族’,皆为不实之词,臣有三证可辨清白。”
周侍郎立刻从东林党列中走出,青袍广袖扫过地面,带着几分刻意的急切:“陛下!沈砚狡辩!他在宣大擅自与叶赫部结盟,放走女真贝勒,分明是通敌!那所谓‘证据’,定是伪造!”
“结盟是否擅自,陛下一看便知。” 沈砚抬手,太监快步上前接过他递来的明黄文书,“此乃臣与叶赫部签订的互市盟约,首条便是‘共抗女真、永尊大明’,不仅有拓跋燕的狼头印,还有宣大巡抚、按察使的联名签章。若臣私通,怎会让地方官员见证?”
皇帝展开盟约,目光扫过落款处的红印,眉头微舒。周侍郎却不肯退让,上前一步:“盟约可伪造!拓跋燕乃蒙古部落首领,与大明素有嫌隙,沈砚与她结盟,定是为了日后谋逆!”
“叶赫部已送贡品入宫,此刻就在文华殿外。” 沈砚语气平静,又递上一份清单,“良马百匹、狐裘千张,皆是草原珍品。若臣私通,拓跋燕为何要向大明进贡?何况叶赫部与女真仇深似海,臣与她结盟,正是为了借草原之力,断女真右臂,这是制衡之策,并非私通。”
周侍郎的脸色白了几分,指尖不自觉绞着袍角:“那…… 那你放走女真贝勒,又作何解释?”
“贝勒并未被放。” 沈砚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锁,上面还挂着铁链的残片,“臣已将他用玄铁锁链锁住,交由赵将军看管,待审出女真主力动向,再按律处置。周侍郎若不信,可派人去宣大查验。”
殿内响起细碎的议论声,东林党官员们交换着眼神,显然也觉得周侍郎的指控站不住脚。周侍郎急了,声音拔高:“陛下!就算这些是真,他在回京途中,纵容下属截杀朝臣,这总不是假的吧!”
“截杀并非臣所指。” 沈砚目光陡然锐利,直视周侍郎,“昨夜臣在城南官道遇蒙面人袭击,头领已招供,是受您指使 —— 他说您与女真细作在悦来客栈密谈,要给臣安‘通敌’罪名,若事败,便将他灭口。” 他递上供词,指印鲜红刺眼,“这份供词,还有头领描述的密谈细节,臣已派人查证,客栈二楼确有女真细作留下的‘建州’铜牌,与江南查获的女真令牌制式一致,陛下可传工匠比对。”
皇帝让太监将供词与铜牌呈来,指尖摩挲着铜牌上的纹路,脸色渐渐沉了:“周卿,沈砚所言,你可有话说?”
周侍郎 “扑通” 跪地,额头抵着金砖,声音发颤:“陛下!臣冤枉!是沈砚屈打成招,故意栽赃!他怕臣弹劾他拥兵自重,才编造这些谎言!”
“臣从未用刑。” 沈砚缓步上前,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头领的妻儿被您软禁在京郊别院,臣已派人将他们接出,此刻就在殿外候命。若陛下传召,一问便知头领是否被屈打成招。”
这话彻底击垮了周侍郎的心理防线,他浑身发抖,却说不出反驳的话。陆炳此时从武将列中走出,躬身道:“陛下,沈砚自入锦衣卫以来,屡破粮商案、宫变案、江南海盗案,每一次都以证据为先,从未有过滥权之举。此次草原之战,他不仅平定蒙古权臣,还为大明争取到叶赫部这一盟友,功大于过。周侍郎的弹劾,恐有党争之嫌,还望陛下明断。”
皇帝沉吟片刻,目光扫过殿内众臣,最终落在沈砚身上:“沈卿,朕信你并非通敌之人。但你手握锦衣卫与边关部分兵权,需谨言慎行,勿授人以柄。周卿,你既无实据证明沈砚有罪,便退下吧。日后弹劾大臣,需有真凭实据,不可再无凭无据,搅乱朝堂。”
周侍郎还想辩解,却被皇帝冷冷的眼神制止,只得不甘地起身,退到东林党列中,看向沈砚的目光满是怨毒 —— 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针,沈砚心中清楚,这不是结束,只是开始。
“沈卿,你刚从草原回来,辛苦了。” 皇帝语气缓和了些,“先回府歇息,明日再议追查女真细作之事。”
“臣遵旨。” 沈砚躬身谢恩,转身退出太和殿。晨光透过殿门洒在他身上,却驱不散心底的凝重 —— 周侍郎虽暂时受挫,东林党绝不会善罢甘休,何况女真细作仍在京城,这场风波远未平息。
刚走出午门,陆炳便快步追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今日应对得不错,没被周侍郎带偏,始终以证据为盾。”
“多亏陆大人之前提醒‘留证为上’。” 沈砚苦笑,指尖摸了摸怀中的平安符 —— 那是苏清鸢绣的,昨夜在客栈外生死相搏时,他就是攥着这枚符,才咬牙撑到最后,“若不是您让我提前备份盟约与供词,今日怕是难辩清白。”
“你成长得很快。” 陆炳点头,语气却凝重了些,“但你要记住,皇帝虽信你,却也忌惮你手握兵权。今日他说‘暂息’,既是护你,也是制衡东林党。日后你办案,需更谨慎,尤其是苏小姐那边 —— 东林党拿你没办法,说不定会从她身上下手。”
沈砚心中一紧,想起苏清鸢在太医院为他配药的模样,鼻尖泛起酸意:“臣已让吴峰派十名校尉去太医院附近埋伏,确保清鸢安全。只是…… 东林党与女真勾结得如此之深,恐怕还有更大的阴谋。”
“所以你更要稳住。” 陆炳停下脚步,目光深邃,“锦衣卫是陛下的亲军,你若乱了,朝堂只会更乱。明日追查女真细作时,记得多留点心眼,别中了周侍郎的圈套。”
“臣明白。” 沈砚躬身行礼,看着陆炳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感激 —— 从锦衣卫底层的杂役校尉,到如今的指挥使,陆炳始终是他的伯乐与靠山,这份恩情,他不敢忘。
离开皇宫,沈砚没有回锦衣卫府,而是策马往太医院去。他想尽快见到苏清鸢,告诉她朝堂的事,让她放心。沿途的百姓看到他,纷纷停下脚步,拱手问好 —— 江南剿匪、草原大捷的消息早已传遍京城,百姓们都把他当成守护京城的英雄。
沈砚笑着回应,心中却愈发坚定:不能辜负百姓的信任,更不能辜负清鸢的牵挂。他想起周侍郎怨毒的眼神,想起女真细作的铜牌,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但只要能护得身边人平安,护得朝堂清明,再苦也值得。
太医院的药香远远传来,沈砚勒住马,便见苏清鸢站在药铺前,正给一名老妇人包药。她穿着月白襦裙,阳光洒在她的发梢,泛着淡淡的金光,画面温暖得让他心头一软。
“沈郎!” 苏清鸢抬头看到他,眼中立刻亮了,放下手中的油纸,快步跑过来,“你回来了!朝堂的事怎么样了?”
沈砚翻身下马,握住她微凉的手,将平安符轻轻放在她掌心:“没事了,陛下信我。周侍郎的弹劾,我已用证据驳回去了。” 他指了指怀中的供词,“你看,都妥当了。”
苏清鸢接过平安符,指尖摩挲着上面的针脚,眼眶微微泛红:“我就知道你会没事。只是…… 我听家父说,东林党势力大,你以后办案,一定要多加小心,别再像上次那样受伤了。” 她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里面装着新配的解毒丸,“这是家父按《本草秘录》的新方子配的,能解女真的寒骨毒,你带在身边,每日一粒,别忘吃。”
沈砚接过锦盒,入手温润,药香清雅,正是他熟悉的味道。他将锦盒贴在怀中,与平安符、盟约挤在一起,心中满是暖意:“清鸢,辛苦你了。等我查清周侍郎与女真的勾结,定带你去江南,看看你一直想瞧的盐河,看看那里的百姓。”
“好。” 苏清鸢点头,眼中满是期待,“我等你。药铺里炖了鸡汤,是你喜欢的当归味,你要不要尝尝?”
“当然要。” 沈砚笑着点头,跟着她走进药铺后院。鸡汤的香气扑面而来,驱散了朝堂的寒意。他坐在石凳上,看着苏清鸢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无论前路有多少风雨,只要能守着这份温情,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正在此时,吴峰匆匆赶来,神色凝重:“大人!悦来客栈的女真细作有消息了,他们藏在京城西郊的破庙里,还带着不少火药!”
沈砚心中一凛,立刻起身:“我这就去。清鸢,你在太医院等着,我很快回来。”
“你小心。” 苏清鸢拉住他的衣袖,眼神带着担忧,“记得用解毒丸,别硬拼。”
“放心。” 沈砚在她额头轻轻一吻,转身与吴峰策马离去。风拂过衣袍,他摸了摸怀中的锦盒与平安符,心中默念:清鸢,等我回来,定给你一个太平的京城。
他知道,追查女真细作只是开始,周侍郎的反扑、东林党的阴谋、女真的野心,都在前方等着他。但他无所畏惧 —— 为了家国,为了百姓,为了身边的人,他定能披荆斩棘,在这刀光剑影的朝堂中,守住初心,护住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