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雨过天晴,碧空如洗。昨夜的狂风暴雨仿佛只是一场幻梦,只余下湿润的泥土气息和叶片上滚动的晶莹水珠。
惊蛰殿内,秦晚刚用过早膳,太后宫里的掌事太监便亲自前来传话,说是太后凤体稍感不适,听闻秦王妃医术超群,想请她过去瞧瞧。
来得真快。秦晚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恭顺温婉:“请公公稍候,容臣妾准备一下。”
她知道,这绝非简单的问诊。昨夜揽月宫的动静,果然没能瞒过那位深宫之主的耳目。太后这是要亲自试探,从她这里“取”走她想知道的东西。
她回到内室,看似在准备医具,心神却沉入空间,快速检查了一下里面的存货——一些应急的药材、银针,以及几样不起眼却可能派上特殊用场的小物件。
她从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材质特殊的古朴脉枕,又选了几味宁心安神、性质平和的药材包好。
准备好一切,她随着太监前往永寿宫。
太后的寝殿内熏着宁神的百合香,气氛祥和,却莫名透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太后半靠在凤榻上,脸色确实有些许倦怠,但眼神依旧锐利清明,如同能穿透人心。
“臣妾给太后请安。”秦晚依礼参拜。
“起来吧,不必多礼。”
太后声音温和,示意她近前,“哀家这几日总觉心神不宁,夜间难以安眠,便想着让你来看看。”
“太后言重了,臣妾定当尽力。”
秦晚上前,跪坐在榻前的软垫上,取出脉枕,姿态恭敬而专业,“请太后伸手。”
她的手指搭上太后的腕脉,触感微凉。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悄然感知着太后的身体状况。
脉象确实有些浮数,心火略旺,肝气稍有郁结,是思虑过甚之象,但绝非什么大病。
太后打量着眼前低眉顺目、专注诊脉的女子。
容颜绝丽,气质清冷,即便是在她面前,也未见多少惶恐,只有一种沉静的从容。
“昨夜休息得可好?”太后状似无意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慵懒,“昨夜那场暴雨,声势骇人,没惊着吧?”
来了。秦晚心中了然,指尖未动,语气平稳地回答:“谢太后关怀,臣妾睡得很沉,并未被惊扰。”
她顿了顿,抬起眼,目光清澈地看向太后,“倒是太后,您脉象显示思虑过重,肝气不舒,正是需要静心休养的时候,切莫再为琐事劳神。”
她四两拨千斤,将话题引回了“病情”本身。
太后眸光微闪,笑了笑:“皇帝病着,朝中事务繁多,哀家这心里,如何能静得下来。”
她话锋一转,似叹似问,“说起来,陛下这病,来得蹊跷,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多亏了你。只是不知,这病根究竟在何处?可能彻底根治?”
秦晚收回手,垂眸道:“陛下乃真龙天子,洪福齐天,定能逢凶化吉。臣妾医术浅薄,只能尽力祛除邪气,稳固龙体。至于病根……邪气入体,缘由复杂,或许与外邪侵袭、龙体一时失调有关。根治需徐徐图之,急不得。”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既未提及枯井,也未否定太医院的诊断,将“病根”模糊化。
太后盯着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是吗?哀家怎么听说,你昨夜似乎有所发现?去了那多年无人踏足的揽月宫?”
殿内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旁边的宫人连呼吸都放轻了。
秦晚心中早有准备,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恍然”,随即又化为凝重:“原来太后已知晓。臣妾不敢隐瞒,昨夜臣妾在调息时,确实隐隐感知到一股与陛下体内邪气略有感应的阴寒之气,方向似是揽月宫一带。臣妾忧心陛下,便冒雨前去查探,不想竟惊动了王爷。”
她将主动探查,说成了被动感应,并将夜烬的出现归结为“被惊动”。
“哦?那你可发现了什么?”太后身体微微前倾,关切地问。
“臣妾刚到那废弃宫苑不久,还未及细查,王爷便到了。”
秦晚语气带着几分“遗憾”与“后怕”,“王爷认为那地方阴邪不祥,担心臣妾安危,便立刻命人封锁了宫苑,并责令臣妾不得再靠近。具体有何异常,王爷并未告知臣妾。”
太后靠回软枕,指尖轻轻捻动着佛珠,半晌没有说话。
她在权衡秦晚话语中的真假。是夜烬发现了什么,借秦晚之口引出,还是秦晚本人确实有非凡手段,发现了连影卫都未曾察觉的隐秘?
“烬儿做事,向来有他的道理。”太后最终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他既说不让靠近,你便好生待在惊蛰殿休养便是。陛下的病情,还需你多费心。”
“臣妾遵旨。”秦晚恭敬应下。
“嗯,你开的方子,哀家会让人照着煎服。下去吧。”太后摆了摆手,闭上了眼睛,似乎真的有些倦了。
秦晚行礼告退,走出永寿宫,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她却感觉背心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与太后这样的宫斗高手这番交锋,看似平静,实则凶险,她每一句话都在试探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