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秦晚维持着盘坐的姿势,鬼谷呼吸法的独特韵律在体内缓缓流转,一丝丝微不可查的天地灵气被艰难地吸纳、炼化,修补着这具残破身躯的千疮百孔。
进度虽缓慢得令人心焦,但能重新感应并引导灵气,本身已是跨越生死关隘后的莫大幸运。
就在她心神沉静,试图捕捉更多灵气轨迹时,一阵轻微却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客院夜的宁静。
紧接着,是青雀压低了嗓音、却难掩紧张的询问:“何人深夜前来?”
门外传来一个略显尖细、透着宫中特有腔调的男声:“咱家奉太后娘娘懿旨,特来传话。请定渊王妃准备一下,即刻随咱家入宫,太后娘娘要见您。”
太后?
秦晚紧闭的眼睫微颤,缓缓收功。胸腔间那缕微弱的气流散去,只余下更深沉的虚弱感。她睁开眼,黑暗中眸光清冷。
来得真快。
皇帝病危,夜烬被留在宫中,这深宫里的目光,到底还是落到了她这个所谓的“定渊王妃”身上。是试探?是审视?还是另有所图?
“姑娘……”青雀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担忧,推门进来,身后跟着同样面色发白的白芷。
她们在边关见识过风沙刀剑,却对这京城皇城的森严规矩和莫测人心感到本能的不安。太后召见,福祸难料。
“更衣。”秦晚起身,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没有时间多做准备,也无从打探太后的意图。
青雀和白芷手忙脚乱地帮她换上较为庄重的衣裙,梳顺长发,简单绾起。
铜镜中映出的脸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沉静如古井深潭,不见底。
走出房门,院中站着一名面白无须、身着内侍服饰的中年太监,身后跟着两名低眉顺眼的小太监。
传旨太监目光如鹰隼般在秦晚身上扫过,在她过分平静的脸上停顿了一瞬,随即垂下眼,躬身道:“定渊王妃,轿辇已备在府外,请。”
没有多余的寒暄,一切都在一种无声的紧迫中进行。
登上那顶并不算华丽、却代表着宫廷身份的轿辇,轿帘垂下的瞬间,隔绝了青雀和白芷写满忧虑的目光。
轿子起行,平稳而快速,穿过寂静的王府巷道,驶向那权利与危机并存的皇城深处。
秦晚靠在轿厢内壁,闭目养神。脑海中飞速梳理着信息:当朝太后,乃先帝生母,亦是夜烬的亲祖母。
当今圣上,乃是先帝胞弟,在先帝早逝后承继大统。
夜烬,是先帝嫡子,定渊王,亦是太后嫡亲的孙儿。
这层关系,在皇帝病危、诸王心思浮动的当下,显得尤为微妙且敏感。
太后此刻召见孙媳,其用意恐怕更深。
轿辇微微一顿,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宫门守卫查验的细微声响,随后,轿子再次起行,踏入了那九重宫阙。
轿帘被掀开,冷冽的夜风裹挟着宫中特有的、混合着檀香和某种陈旧威仪的气息扑面而来。
引路的太监声音不高:“定渊王妃,请下轿,慈宁宫到了。”
秦晚扶着太监的手臂走下轿辇,抬眼望去。
夜色中,慈宁宫的殿宇轮廓巍峨肃穆,檐角兽吻在宫灯映照下投下沉重的阴影。
殿内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安静。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不适和神魂深处传来的警示,整理了一下并无需整理的衣襟,迈步踏上了那汉白玉铺就的台阶。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无形的漩涡边缘。太后的召见,是危机,或许……也是窥见“龙惊墨”过往与当前迷局的一线契机。
殿门在她面前缓缓开启,更亮的灯火和一种沉水香的气息涌出,仿佛一张无形巨口,等待着她的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