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书房。
烛火通明,映照得殿内亮如白昼,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沉重威压。
龙惊墨随着内侍步入殿中,一眼便看到端坐于龙案之后的皇帝夜鸿煊。
他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但那双深邃的眼眸落在她身上时,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审视与探究,仿佛要透过她的皮囊,看清她灵魂深处隐藏的秘密。
夜烬静立在下首,见到她,递过一个安抚的眼神。
而令龙惊墨心中一凛的是,御书房内并非只有皇帝与夜烬。
龙啸云竟也赫然在列!他站在另一侧,脸色依旧有些难看,但在皇帝面前,已强行恢复了镇定,只是看向龙惊墨的眼神深处,藏着难以掩饰的阴鸷。
“臣媳龙惊墨,叩见陛下。”龙惊墨依礼参拜,声音平稳,不卑不亢。
“平身。”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却未曾从她身上移开,“龙爱卿,你将方才所言,再对定渊王妃说一遍。”
龙啸云上前一步,对着皇帝躬身,随即转向龙惊墨,语气沉痛中带着一丝义正辞严:“惊墨,为父知你因过往之事对龙家心存怨怼,但你不该私闯龙家祠堂,惊扰先祖英灵,更不该窃取我龙家传承圣物‘龙魂玉环’!此物关乎龙家命脉,乃至朝廷安稳,岂是你能私自占有的?还不快将圣物归还,并向陛下请罪!”
他直接将“龙魂凤魄”说成是“龙魂玉环”,隐去了凤佩的存在,更将龙惊墨定位为“窃取”家族圣物的不肖子孙。
龙惊墨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平静。她抬起眼,直视龙啸云,声音清晰而冷静:“龙大将军此言差矣。第一,我并非私闯,而是去祭拜我的生父,龙啸天。为人子女,祭拜生父,何错之有?第二,我并未窃取任何物品。那枚玉环,本就是我生父龙啸天遗留在祠堂暗格中之物,我不过是取回父亲的遗泽。第三,”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皇帝,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臣媳愚钝,不知龙大将军口中的‘龙魂玉环’是何物?臣媳在父亲遗物中找到的,是一枚能与臣媳母亲所留凤佩合二为一的玉佩。方才龙府上空的异象,想必陛下与诸位都已目睹,那龙凤和鸣,乃是玉佩合一所致,并非单一玉环所能引发。臣媳实在不知,这与龙家传承有何干系?难道龙家的传承,还需要我母亲的凤佩才能完整吗?”
她这番话,避重就轻,巧妙地将焦点从“窃取”转移到了“继承父母遗物”,更点出了“龙凤合一”的关键,直接将龙啸云的指控化解于无形,反而将了他一军!
龙啸云脸色一僵,没想到龙惊墨如此伶牙俐齿,更没想到她竟敢在御前直接点出龙啸天和云婉儿!他急忙对皇帝道:“陛下明鉴!此女巧言令色!那龙魂玉环确是我龙家世代守护之物,与凤佩合一之说纯属无稽之谈!定是她用了什么妖法……”
“龙大将军。”夜烬突然开口,声音冷冽,打断了他的话,“父皇面前,慎言。何为妖法?那龙凤和鸣之象,祥瑞之气笼罩帝都,万千百姓有目共睹,宫内钦天监亦记录在案,言此乃天降祥瑞,主江山稳固,盛世将临。莫非在龙大将军眼中,这上天所赐的祥瑞,是妖法不成?”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龙啸云顿时冷汗涔涔,连忙躬身:“臣绝非此意!王爷明鉴!只是……”
“好了。”皇帝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阻止了这场御前争辩。
他目光深邃地看向龙惊墨,缓缓道:“定渊王妃,你手中的玉佩,可否让朕一观?”
“陛下请看。”龙惊墨毫不犹豫,双手将已然合一的龙凤玉佩奉上。她并不担心皇帝会强占,此物已认主,非其认可之人,强留也无用。
内侍接过玉佩,恭敬地呈到龙案前。
皇帝拿起那枚玉佩,入手温润,光华内敛,却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生机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威严。
他仔细端详着那龙飞凤舞的纹路,眼神变幻不定。
作为帝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龙腾凤鸣”意味着什么,那不仅仅是祥瑞,更是一种象征,关乎天命与气运!
良久,他将玉佩递还给内侍,示意交还给龙惊墨。
“此物,确非凡品。”皇帝缓缓道,目光扫过龙啸云和龙惊墨,“龙爱卿,你言此物乃龙家传承,可能使其显化异象?”
龙啸云语塞,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若能,早就拿出来了,何至于此?
皇帝又看向龙惊墨:“定渊王妃,你称此物乃你父母遗泽,可能证明?”
龙惊墨从容道:“回陛下,玉佩合一,异象自生,此乃最好证明。且臣媳母亲云婉儿出身云家,陛下若需佐证,可询问云家之人。”
她适时地将云家抬了出来。
皇帝眼中精光一闪,不置可否。他沉吟片刻,做出了决断:
“既然此物已认你为主,且显化祥瑞,于国朝乃吉兆,朕便将其赐予你保管。”
“陛下!”龙啸云失声惊呼。
皇帝抬手制止了他,继续道:“至于龙爱卿所言家族传承之事,乃龙家内部事务,朕不便过多干涉。然,龙啸天亦为龙家子弟,还是嫡子,其女继承其遗物,合乎情理。龙爱卿若觉不妥,可自行与定渊王妃协商,但不得再有强取豪夺之举,更不得因此引发朝局动荡,否则,朕绝不轻饶!”
这番话,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偏向了龙惊墨。
既承认了她对玉佩的所有权,又没有完全否定龙家的说法,将矛盾限制在了龙家内部,维持了表面的平衡,也彰显了帝王的权衡之术。
龙啸云心中愤懑至极,却不敢再反驳,只能咬牙领命:“臣……遵旨!”
龙惊墨也躬身道:“臣媳谢陛下恩典。”
“都退下吧。”皇帝挥了挥手,略显疲惫地闭上双眼。
退出御书房,龙啸云狠狠地瞪了龙惊墨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夜烬走到龙惊墨身边,低声道:“父皇此举,是暂时将你护下了。但觊觎此物者,绝不会只有龙啸云。日后,需更加小心。”
龙惊墨握紧手中的龙凤玉佩,感受着那份与她血脉相连的力量,目光望向宫墙外沉沉的夜空。
“我知道。”她轻声道,嘴角却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既然所有人都认为这天命落在我身上,那我便让他们看看,这天命,究竟会指向何方!”
御前这一场不见刀光剑影的对峙,她赢了第一步。但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她手持龙魂凤魄,已然立于风口浪尖,前路注定步步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