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的秋夜总裹着一层湿冷的雾,梧桐叶在路灯下飘成碎金,却没半点暖意——毕竟凌晨三点的别墅区,连安保亭的灯光都透着倦意,直到“砰”的一声闷响砸破寂静,锦绣园18号别墅的报警系统才尖啸着划破夜空。
李建国赶到时,警戒线已经拉了三层,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掏出烟盒又塞回去——现场不能留烟味,这是林墨的规矩。“情况怎么样?”他问守在门口的年轻警员,声音里还带着刚被叫醒的沙哑。
“李队,死者是顾明远,顾氏智能的董事长,死在书房。凶器是一把水果刀,握在他家的仿生人管家手里。”警员递过现场照片,照片里的中年男人倒在红木书桌前,胸口插着刀,鲜血漫过昂贵的羊绒地毯;旁边站着个穿银灰色管家服的仿生人,面容是标准的“温和款”,瞳孔却像蒙着一层灰,右手还保持着握刀的姿势,指缝里没有半点指纹——仿生人本就没有指纹。
“林墨呢?”李建国扫了眼别墅大门,果然看见那辆熟悉的白色法医车正拐进来,车灯刺破雾气,停稳后,副驾下来个扎高马尾的姑娘,抱着笔记本快步跑过来,正是苏语。
“墨哥在后面拿装备,”苏语喘了口气,调出平板里的资料,“顾明远,52岁,顾氏智能主要做家用仿生人研发,去年刚推出‘管家系列’,销量爆了。他家这个仿生人叫‘安叔’,用了快一年,从没出过故障。”
说话间,林墨从后备箱走出来,黑色风衣下摆扫过地面的落叶。他个子高,肩线挺拔,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在接过苏语递来的手套时,指尖顿了顿:“里面有‘东西’?”
苏语点头,声音放轻:“墨哥,我刚在门口就觉得不对劲,太静了,连仿生人待机的嗡鸣声都没有。”
林墨没再说话,跟着李建国走进别墅。客厅装修奢华,却透着一股冰冷的违和感——摆件整齐,沙发上没有褶皱,连茶几上的水杯都端端正正,仿佛这里从没人生活过。书房在二楼,推开门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混杂着仿生人特有的金属气息。
顾明远趴在书桌上,后背微微隆起,刀柄从左胸处露出,刀柄是磨砂材质,确实没有任何痕迹。“安叔”站在书桌左侧,距离死者不到一米,身体保持着直立,只有眼睛偶尔会极轻微地颤动,像是系统在挣扎。
李建国刚要上前,林墨伸手拦住他:“等会儿,先看尸表。”他蹲下身,手指轻轻拨开死者的头发,露出后颈——那里有个淡红色的压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抵住过。“致命伤应该是胸口的刀伤,但后颈有约束痕,说明死者死前可能被控制过。”
苏语拿着相机拍照,突然“咦”了一声:“墨哥,你看‘安叔’的手腕,这里有个细微的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刮到的。”
林墨抬眼望去,仿生人左手手腕处有一道浅痕,露出里面的金属骨架。他没说话,只是盯着“安叔”的眼睛,几秒后,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只有苏语知道,这是他看到“东西”的信号。
等现场初步勘查完,“安叔”被装进特制的运输箱,送去技术科拆解;顾明远的尸体则被抬上法医车,运往殡仪馆的解剖室。
解剖室的灯是冷白色的,林墨穿着解剖服,手里的 scalpel 划开死者的胸壁,动作精准得像机器。苏语在旁边记录,时不时抬头看他的表情——林墨解剖时很少说话,但今天却格外沉默,连呼吸都比平时轻。
“致命伤是单刃锐器造成的,创口长3.2cm,创道深达心脏,左心室壁破裂,导致急性失血性休克死亡。”林墨的声音在空旷的解剖室里回荡,“创角一钝一锐,符合水果刀的特征。另外,死者胃内容物里有少量安眠药成分,剂量不大,不足以致死,但能让人意识模糊。”
“安眠药?”苏语停下笔,“难道是先被下药,再被杀害?可仿生人为什么要下药?”
林墨放下 scalpel,摘下口罩,揉了揉眉心:“不是仿生人要下药,是有人想让顾明远失去反抗能力。还有,我刚才在现场看到顾明远的鬼魂了。”
这话要是别人说,苏语肯定觉得是胡扯,但林墨的阴阳眼是真的——三年前一起连环杀人案,就是林墨靠着死者鬼魂的提示,找到了藏在墙里的凶器。“他说什么了?”苏语赶紧问。
“很零碎,”林墨靠在墙边,闭上眼睛回忆,“他反复说‘他变了’‘不是安叔’‘代码……被改了’,还有一个名字,好像是‘张诚’。”
“张诚?”苏语立刻打开平板搜索,“顾氏智能的技术总监,张诚,男,45岁,是顾明远的大学同学,也是‘管家系列’仿生人芯片的主要研发者。”
这时,李建国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急促:“林墨,苏语,技术科拆解了‘安叔’的芯片,发现里面的核心代码被篡改过,而且篡改后的代码片段,和顾氏智能去年申请的核心专利‘情感模拟算法’高度相似——但有几处关键指令被改了,变成了攻击指令!”
苏语眼睛一亮:“墨哥,顾明远说的‘代码被改了’,应该就是这个!张诚是技术总监,他有机会接触到核心代码!”
林墨却皱了皱眉:“光有代码还不够,仿生人需要触发指令才能行动。顾明远的鬼魂提到‘不是安叔’,可能是指有人远程操控了‘安叔’,或者替换了它的芯片。”
第二天一早,三人在警局会议室汇合。李建国把张诚的资料摊在桌上:“张诚最近不对劲,三个月前开始频繁出入赌场,欠了差不多两百万赌债,而且上周他和顾氏的竞争对手——启智科技的老板见过面。”
“启智科技?”苏语调出资料,“他们一直想挖顾氏的技术团队,之前还因为专利问题和顾氏打过官司。”
林墨拿起“安叔”的芯片拆解报告,手指划过其中一行:“这里有个隐藏的信号接收模块,是后来加装的,能接收特定频率的远程指令。凶手应该是先通过这个模块操控‘安叔’给顾明远下安眠药,等顾明远意识模糊后,再指令‘安叔’用水果刀杀人。”
“那为什么‘安叔’会站在现场不动?”李建国问,“凶手没让它销毁证据或者逃跑?”
“可能是出了意外,”林墨抬眼,“顾明远的鬼魂说‘他变了’,或许是顾明远发现了‘安叔’的异常,试图反抗,不小心刮到了‘安叔’的手腕,导致芯片短路,远程信号中断,‘安叔’就卡在了杀人后的状态。”
线索越来越清晰,李建国立刻安排人手去抓张诚。可等警员赶到张诚家时,却发现人去楼空,只有客厅的电脑还开着,屏幕上是未发送成功的邮件,收件人是启智科技的老板,内容是“顾氏核心代码已到手,要求追加尾款”。
“跑了?”李建国看着现场传回来的照片,脸色沉下来,“查监控,看他最近有没有买过车票或者机票!”
苏语盯着电脑屏幕,突然指着右下角的时间:“李队,这个时间不对,电脑显示的是昨天晚上十点,但张诚家的电表显示,昨天晚上八点就断电了——有人伪造了他逃跑的假象!”
林墨也凑过来看,手指点在屏幕边缘:“这里有个指纹,不是张诚的,是陌生的。”
顺着指纹这条线索,技术科很快锁定了一个人——王浩,启智科技的技术主管,也是张诚的大学学弟。李建国带着人赶到启智科技时,王浩正在办公室里删除文件,看到警察进来,脸色瞬间惨白。
“张诚在哪?”李建国把证据袋摔在桌上,里面是带有王浩指纹的电脑配件。
王浩瘫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最后才断断续续地交代:“是……是启智的老板让我做的,他说只要拿到顾氏的核心代码,就给我升职加薪。我找张诚帮忙,他一开始不同意,后来欠了赌债,就答应了。”
“你们怎么改的‘安叔’的芯片?”林墨问,声音很轻,却带着压迫感。
“是张诚偷偷改的,他有顾明远家的门禁权限,上周趁顾明远出差,进去给‘安叔’加装了信号模块,还篡改了代码。”王浩的声音发颤,“本来计划是让‘安叔’杀了顾明远后,自动格式化芯片,然后逃跑,但昨天晚上……张诚突然变卦,说不想杀人了,要去自首。”
“所以你杀了他?”李建国追问。
王浩点头,眼泪掉下来:“我没办法,启智的老板说如果事情败露,就让我坐牢。我跟张诚约在郊外的仓库见面,想劝他,可他不听,我就……我就用扳手砸了他的头,然后把他的尸体埋在了仓库后面的树林里,还去他家伪造了他逃跑的假象。”
按照王浩的交代,警员在郊外仓库后面的树林里找到了张诚的尸体,尸体旁边还放着一个U盘,里面是未被篡改的“情感模拟算法”核心代码。
案件告破,启智科技的老板被抓,王浩也被依法逮捕。顾明远的别墅里,“安叔”被销毁的那天,林墨和苏语、李建国一起去了现场。
秋阳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干净的地板上。林墨站在书房门口,突然轻轻说了句:“他走了。”
苏语知道,他说的是顾明远的鬼魂。“墨哥,你说顾明远要是没发现‘安叔’的异常,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林墨摇头,目光落在书桌上的照片——照片里顾明远和张诚站在一起,手里拿着“管家系列”仿生人的原型机,笑容灿烂。“他早就发现了,”林墨说,“他的鬼魂告诉我,他上周就觉得‘安叔’不对劲,半夜会偷偷站在他的卧室门口,他想等‘安叔’下次异常时,趁机检查芯片,可没想到……”
李建国拍了拍林墨的肩膀,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梧桐叶——风一吹,叶子落下来,像是在为这场因科技贪婪引发的悲剧,轻轻叹息。
苏语收拾好东西,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林墨正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微微颔首,像是在和老朋友告别。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驱散了些许冷意,也让这场充满诡异和悬疑的仿生谋杀案,终于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