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陆承泽又来了庇护棚。他什么也没说,径直拿起靠在墙边的锄头开始清理排水沟。
苏晓棠正在给一只翅膀受伤的山雀换药,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说:沟边那丛止血草别碰坏了,我明天要用的。
知道了。他闷声应道,动作明显放轻了些。
墨痕摇着尾巴跑过去,在他腿边转了两圈,用鼻子轻轻顶了顶他的手。
它想让你陪它玩。苏晓棠头也不抬地说,从前天起它就惦记着你答应陪它去找丢了的球。
陆承泽蹲下身,揉了揉墨痕的脑袋:今天不行。
为什么不行?苏晓棠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他,就一会儿功夫,耽误不了你干活。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没心情。
没心情就可以说话不算数?她轻轻放下山雀,走到他面前,墨痕可是从早上就在等。
墨痕配合地叫了两声,尾巴摇得更欢了。
陆承泽叹了口气:我真的......
去吧。苏晓棠打断他,沟我来清理。你答应它的事,总要做到。
他看着她平静的眼神,又看看墨痕期待的样子,终于放下锄头:就一会儿。
嗯,就一会儿。她弯腰拿起锄头,开始接着他刚才的活计。
墨痕兴奋地往前跑了几步,又回头看他有没有跟上。
看着这一人一狗消失在院门口,苏晓棠轻轻叹了口气。她太了解他了,若不是心里装着天大的事,绝不会对墨痕食言。
约莫一刻钟后,陆承泽带着墨痕回来了。墨痕嘴里叼着个沾满泥土的皮球,尾巴高高翘起,显然很开心。
找到了?苏晓棠问。
在河边的草丛里。他的语气轻松了些,这家伙记性倒好,隔了这么多天还记得位置。
狗的记性向来很好。她意有所指地说,谁对它好,谁答应它的事没做到,它都记得清清楚楚。
陆承泽沉默了片刻,突然说:我家里来信了。
猜到了。她继续手上的活计,是催你回去高考的事吧?
他靠在栅栏上,他们很着急。
着急是正常的。她平静地说,这么好的机会,哪个做父母的不着急?
那你觉得我该回去吗?他忍不住又问。
苏晓棠停下手,直视他的眼睛:这话你该问自己。你想回去吗?
我......不知道。他移开视线,有时候觉得该回去,有时候又觉得......
觉得舍不得这里?她轻声接话。
陆承泽没有回答,但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墨痕把球放在他脚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它还想玩。苏晓棠说,你去陪它吧,剩下的活不多了。
你总是这样。他突然说。
怎样?
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劝。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别人都在劝我回去,只有你......
只有我让你跟着自己的心走?她微微一笑,那是因为这是你的人生,陆承泽。你的心在哪里,你自己最清楚。
他低头看着脚边的墨痕,轻声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她摇摇头,我不是你。我有我的路,你有你的。但我知道一点——无论选择什么,都要选那个让你夜里能睡得着觉的。
墨痕等得不耐烦,用爪子扒拉他的裤脚。
去吧。苏晓棠朝他点点头,别让它等太久。
看着他和墨痕在院子里玩球的背影,苏晓棠轻轻抚摸着刚刚包扎好的山雀。她知道,这个看似平静的下午,对他来说可能是一场内心的煎熬。而她能做的,只是给他一个可以暂时忘记烦恼的空间。
过了一会儿,李文斌急匆匆地跑来找陆承泽:承泽!公社来电话,说是你家里又打来了,让你赶紧去接!
陆承泽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放下球,对苏晓棠说:我......
快去吧。她平静地说,别让家里人等急了。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墨痕疑惑地歪着头,发出呜呜的声音。
没事的。苏晓棠轻声对墨痕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他会找到自己的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