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让任何一个活着的敌人越过长城。”
“喏。”
陆季冲退下后,杨高勖取出怀中的信。
【回王爷,臣江海伯不知少卿卢修正所去何处,吏部只是曾传话于我,曰:卢少卿携其姊归家,探望重病的叔父。
但政并未向我请示,此事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按朝廷律法规定,政应该免职。若依殿下之言,政未归家,那臣恐怕政途有不测,请王爷明察。】
一个不好的念头从杨高勖心中升起,凭借多年在京师严城的经验,他给一个早已不那般印象深刻的人寄去了信。
此番顾远臣的行动几乎带走了他在北境所有的亲信,留在梁州府的全都是齐王和晋王的人。
齐王杨高勖将手中的信撕了个粉碎,回到营帐。
俞政在此早已恭候多时,杨高勖将身上披的甲丢到桌案上,再也压不住心中的火气。
“好一个杨承,好一个杨谦礼,好一个顾远臣,孤真是给他们脸了。削兵,削权,孤都忍了。他们竟还想要孤的命,既然如此,他不仁,休怪孤无义。”
杨高勖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剑,剑身之上,映射出杨高勖眼神中的杀意。
“俞政,记住了,这次必须是我们绝对信任的人。”
“喏。”俞政领命,默默退出。
“二兄,你倒是提醒我了。”
杨高勖望着门外自言自语道。
七月三日,杨高勖以议事为由,将所有参将及以上的官员叫之帐中,众人畅饮帐中,菩萨蛮舞姿动人比酒更令人陶醉。
琵琶弹的是京城乐,古筝做的是长歌赋,兴起武将也奏起下里巴人。
箫声悠扬,笛声婉转。不少人搏髀踏歌而舞,一切好生融洽。
手持长剑的士兵在菩萨蛮中间身披甲胄,三尺长剑寒光现,甲胄发出清脆响声,剑鸣铿锵有力。
突然。
“砰!”
“唰!”
杨高勖猛地将酒杯摔在地上。同时,士兵手中三尺剑直指监军刘宝之喉,血溅二尺,满座皆惊。
帐门被人打开,俞政带着杨高勖的亲卫直杀进帐中。凡是晋王之人皆斩之,中立之人皆擒之,一时间,帐中乱作一团。白刃变血刃,铁甲映红光。
杨高勖很庆幸,所来监军为刘宝,而不是司礼监的殷赪大貂寺。
当俞政提着刘宝的头来到齐王杨高勖面前时,他们就只剩下两条路——反或死。
北营的交通与通信并不发达,这件事仿佛就如同一颗石子抛入大海,并未引起太多人的反应。
七月五日杨高勖以议和结盟为由,让使者前去大原宴邀大原皇帝赭时呼延去定兴城。
自己则是带着查胜及玄武营所有精锐,一同动身前往大都城。
赭时呼延设宴款待使臣,使臣将杨高勖所嘱咐的事尽数说与赭时呼延。
“齐王大人说东勾利之国日后必成祸患,今日他们占衍王封地,逐衍王与南岛湘王之封地,他日必危及我辰阳。
齐王愿为辰阳铲除海患,愿与大原连纵讨伐勾利国,到时勾利都城以北为原,以南归辰阳,不知陛下对此何意?”
赭时呼延托着下巴思索一番,回道。
“勾利确实不老实,今日频频侵扰我大原边境,如此放纵,日后必成祸患。”
使臣听此立马跪至殿中央,道。
“陛下圣明。”
“齐王,还怎样说了?”赭时呼延道。
“王爷说,此事须从长计议。特让臣邀请陛下您前去定兴城,好商议此事。”
“定兴城吗?为何齐王不能来我幽州城?”
赭时呼延对齐王杨高勖是有些存疑的,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齐王是辰阳的心腹大患,而那几个被仁恭平孝皇帝和太宗皇帝送去当海岛奇兵的王爷,他们的死活貌似跟齐王并没有什么关系。
辰阳更是不可能为了那么几个海贼,大肆出兵讨伐。一个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王爷,令人的可信度不高。
使臣对此早有预料,酝酿的情绪终于发挥了作用,用袖子轻擦去眼角的泪。
“南王之前鉴,辰阳有目共睹,此非齐王之所愿,齐王愿顷刻来到,与陛下欢饮达旦,共商讨伐勾利之事,以此来为皇叔一雪前耻。
衍王与齐王向来交情颇深,齐王实是不忍衍王寄湘王篱下,亦不忍辰阳子民受海患波及。
可辰阳皇帝对齐王都有嘱托,不许其出辰阳之界,所才特邀请陛下移步定兴城。”
“定兴路远,大都如何?”
赭时呼延经过一番综合考量,觉得距离大原最近的大都城是个好地方,距离大原险塞厉城近,途中定不会有太多变数。
见面前的使臣有些犹豫,赭时呼延道。
“定兴路远且距羯近,唯恐拓跋弘奚这人贼心不死,故而大都更加安全。”
使臣面露为难,却还是应下。
“既然陛下如此说了,那便定在七月末吧。”
待使臣离开,赭时呼延便让手下将此事告诉勾利。
“辰阳比我们善水战,那辰阳若想收回衍王的封地那只能东渡勾利,而且齐王也不敢将军队派予大原。
两军只会一路从路上东击勾利,一路渡海从勾利西南海岸上岸作战。
这齐王的话,信不得,有那个琼吉八达的前车之鉴,我们必须得留个后手。”
“那合纵一事?”手下问道。
“先去大都看看情况吧,先别这么快翻脸。”
天佑元年七月廿五日,杨高勖收到来自京师的加急快报,寄信者锦衣卫田文宇。
将信打开【王妃已逝,死因弗知,蔡欲谋反,王诛之。晋王杀知事者百余,恐无人敢告知,此外澄甲、稀庚、修正等诸位大臣,以某之见,应具亡矣。】
看完信的杨高勖暴怒,拔剑将面前的桌台一剑斩碎。
俞政见此,赶忙上前一把将杨高勖控制住。
“殿下……王爷,王爷,您冷静些,您冷静些呀。”
“她分明前些日子还给孤寄信呢!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们怎么敢的?!”
“王爷,你冷静些,赭时呼延马上便要到了,咱们不能前功尽弃呀,王爷。许将军,他们还没消息,您得冷静些。”
杨高勖被俞政按回主帅的座椅上,他只能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良久,才双眼猩红的看向俞政。
“走,去见赭时呼延。”
赭时呼延将带来的人留在城外,自己则是带着几名亲信去见杨高勖。
杨高勖看起来十分的憔悴,身上穿着孝服,见赭时呼延来了也并未起身,只是坐在位置上独自喝酒。
“家中书信,吾妻之丧,请君见谅。”
“节哀。”
赭时呼延刚说完。
杨高勖便将酒杯重重砸在面前的酒桌上,帐中的亲卫立马将赭时呼延及其带来的人,一一控制住。
赭时呼延的头被摁在酒桌上,怒道。
“杨高勖,你不说是来商议合纵一事吗?!你这个背信弃义的混蛋!”
赭时呼延挣扎的十分激烈。
“你是不是答应过孤,只要在被孤抓住一次,便归降于孤,做数否?”
杨高勖缓步从高台上走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半跪在地上挣扎的赭时呼延。
“我呸!”赭时呼延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反倒是一口痰吐在地上,“你就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凭什么让我兑现承诺?我不服,你不若直接杀了我!”
杨高勖脸上更是疲态,仰头深吸一口气。
“怎么?你是不服了?可孤怎么觉得是尔先背叛的结盟呢?就你做何解释!?”
杨高勖已经走到了赭时呼延面前,挥挥手,他的亲信将赭时呼延带来的亲兵尽数松开。
“叩见齐王殿下。”
这些赭时呼延的亲兵,多是当年陪同赭时呼延打天下的那六千人马,也是杨高勖从一开始便安插在赭时呼延身边的棋子,只待关键时刻收网。
“你!”赭时呼延见此大怒,“我也真是蠢,竟开始的时候相信了你的鬼话。”
赭时呼延不甘沦为他人的嫁衣,更是懊悔当初过于信任杨高勖,把他当做君子,没想到他竟是这等小人。
杨高勖没有急着解释,只是吩咐道:“把人带上了。”
下一秒,一名羯人被五花大绑的押上来,口中塞着的布条被取出,口中不断的喊着“饶命”。
赭时呼延认出了这人,就是被自己派去给勾利送信的人,一下子百口莫辩。
现在对赭时呼延来说,理与事实今毫无优势可言,手下全是叛徒,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杨高勖命人将赭时呼延关入地牢,等候发落。
其余人杨高勖交由查胜原地看守,然后让俞政跟着,带着大部队同自己一起返回梁州城。
无他,因为顾远臣又有消息了。
顾远臣如同一位高傲的巨人般仰着头,骑在马上,身后的部队似乎比初中时人还要多了些,这顿时让杨高勖等人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
直至许义骑着马带着满身伤,未到杨高勖面前,就从马上翻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声同杨高勖道。
“殿下,你是不知道,那姓顾的差点把我们都给害死。”
“那你们怎么又活着回来了?还带回来了这么多人?”
“殿下,这件事那可就说来话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