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回去,我不离开京师。”李弈箫用发簪抵住了自己的脖颈,眼神格外的坚定。
李继圣带着怒气,不满李弈箫的作为。
“我这是在为你好,这是由不得你任性。”
李弈箫扫视一圈周围,忽的看向李继圣一旁的陈初新,她对此人有些印象,此人是陈怀安侄子辈的一个朋友。
“陈初新!”李弈箫道。
被突然点名了陈初新打了个寒颤,手中的扇子立马合上,不解的看向李弈箫。
“帮谁?”李弈箫边问,边靠向窗子。
陈初新一整个有被吓到,连忙解释道。
“少城主夫人,这我哪敢?这是少城主,他老人家的,他老人家这不是怕你在京城受牵连,所以……”
“我在问你现在要帮谁?是听我的,还是听李大人的。”
“您……您的…”陈初新有些为难。
“拦住他!”说完,李弈箫一个转身来到窗子旁。
李继圣想去阻拦却被一旁的陈初新给挡住,陈初新硬着头皮欲要安抚李继圣,但他这细胳膊细腿却被李继圣一把推开。
李继圣将帘子一把扯下,探出头却不见了李弈箫身影,盛怒之下将手中的帘子一把撕开,丢向陈初新。
“墙头草,随风倒。”
陈初新也很为难,为自己辩解道。
“李大人,您别怪我呀,这我也没有办法,您大,少城主也大,可大得过少城主夫人吗?我以后还要在常青城混的,这夫人若是有个闪失,那少城主不得把我扒皮了呀。”
李继圣掏出一杆烟枪,重重的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年轻人有自己的路要走,管他阳关道还是独木桥,我们这群老东西还是擦得起屁股的。”
李继圣将烟枪悬在一旁,前门打开,探出个身影。
那身影是李继圣嫡长孙李广陵,李广陵熟练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打开,给李继圣把烟草点燃。
“祖父,刚才那是姑姑?”
李继圣用枪杆敲了一下李广陵的头,语气如常。
“大人的事,小孩少打听,还有你舞不行,还不快去读书,乡试过了吗?小秀才有什么可骄傲的?”
——
寅时一刻,陈铭坐在床榻旁,这是他首次穿这一身绯红色的官袍,云雁补头栩栩如生,素金腰带别在胯上,如此神奇的一身行头,却盖不过陈铭心底的空落,是对,是错,凭谁说?
“砰!”寝室的门被人暴力推开。
陈铭抬头看去,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从床榻上起身,话语哽在咽中发不出来,下一秒面前的身影冲入怀中。
“陈怀安,你个大骗子!混蛋!”
李弈箫的手抓着陈铭的官袍,将头埋在陈铭怀中,声音带着些许哭腔。
陈铭被李弈箫这一撞,又坐回榻上,双手悬空,不知该如何。
“严城风云莫测,你回来做何?”陈铭长舒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近人情。
李弈箫的手用力了几分:“你还记得你在后山说的话吗?”
陈铭仰头,闭上眼。
李弈箫抬起头,眼底透着几分坚定。
“陈怀安,我是谁?”
“我的夫人。”
“陈铭!你也知道我是你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嫡妻。不是你随便纳进门的小妾,你没有权利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问你,今日之事,你有同我商议吗?”
陈铭轻轻的摇了摇头。
“没有。”
“那我李弈箫是什么很下贱的人吗?让你陈怀安把我当做贱妾一样去对待?”李弈箫用手指着陈铭,眼中噙满了泪。
陈铭伸手抓住了李弈箫的手腕。
“不,箫儿是天下最好的姑娘,屈身才与我陈某,怎可以妾自拟?”陈铭松开李弈箫,眼神却有些躲闪。
“我离不得京,京师中有豺狼饿虎视我如砧板之肉,你若留京定会受我牵连。阳关之地离京千里,又有赤侯相佑,定……”
陈铭的话未说完,被李弈箫捂断。
李弈箫将脸凑到陈铭面前,问道。
“所以陈大人是觉得我会拖陈大人后腿,还是陈大人在这京都严城,一心求死?”
陈铭摇摇头。
李弈箫继续道:“我父亲是赤侯,长兄是吏部员外郎,兄长是翰林院侍讲学士,母亲一脉更是传承千年的门阀世家,我在严城才是你的免死丹书。你却想将我打发走,不是一心求死,是什么?”
“锦衣卫不管你背后是谁?你在京都无时无刻都是质……我求你了,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如何活?”
陈铭抓着李弈箫的肩膀,理论的语气变得央求,说完将李弈箫轻轻的拥入怀中。
李弈箫语气又变得哽咽。
“那你觉得,我有岂愿寡妇?我不要‘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你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你还没实现呢,你休想多清静。”
陈铭眼底的乞求变为无奈,轻轻抓住了李弈箫的手,“你想好了?我听你的。”
“夫妻本是同林鸟。”
李弈箫用额头抵住陈铭的额头,眼泪从脸颊划过,态度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金銮殿外陈铭一身正红色的官袍,手持玉质手板,大步朝大殿走去,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
“陈怀安,好久不见呀。”
陈铭转头看去,是一身青色官袍的谢兴文,这是陈铭第一次在早会上看到谢兴文。
谢兴文这种品级,大多这种朝会,只能站在金銮殿外。
早朝上皇帝说的最戳陈铭的一句话,便是早朝改为三日一朝,这对文武百官来说颇值得庆祝。
早朝结束,陈铭回到自己的马车,李弈箫也在马车上,马车没有犹豫去往承天景。
“陈大人,您可算来了,您是不知道都监大人未定,佥事大人又跑了,还有户部那边……”
陈铭还未下车方惊蛰就扑了上来。
陈铭用手挡住方惊蛰,并将手中的折子递给一旁的李弈箫。
“冒冒失失,成何体统?豆大点事啊?”
“户部把咱们提交的黄册全都打回来了。”
“什么!?奶奶个腿的,怎么回事?老子手都快断了,丫的,他说不收就不收了,这户部怎么回事?”
陈铭从马车上跳下来,一旁的方惊蛰看起来无辜的要死。
李弈箫掀开马车帘提醒道。
“整理黄册和上交户部是辟邪大夫的职责,干你天禄大夫何事?都监佥事都不急,你急什么?”
陈铭一拍脑门,真是昏了头了,他是承天景寺卿,又不是承天景院都监,白猴急了。
想到此陈铭豁然开朗,一副幸灾乐祸的看了一眼方惊蛰,没理他,反倒是上前扶着李弈箫下马车。
方惊蛰见陈铭不急,也是很绝望,他多想把门主给抓回来收拾这烂摊子,那可是整整三百八十一封黄册,说打回便打回,简直要了他老命了。
陈铭回自己的单独办公室,出于同情,也是写了一封折子给户部郎中卢修正,询问他为何将承天景院的黄册全部打回。
这间屋子里依旧很乱,乱七八糟的卷宗到处都是,看起来很是埋汰。
李弈箫是识字的,略通史家,较善诗文。陈铭叫自己的佐官拿了些卷宗给李弈箫,李弈箫安静的坐在陈铭一旁,帮陈铭一起处理公务。
“哐当。”佐官一不小心将一沓折子打翻在地。
“当心点,对了柏立本,户部没回信?”
柏立本从地上起身,将帽子扶正,拱手回道。
“回大人,未回信,但户部司郎中大人和员外郎大人来了,现在在辟邪大夫那里。”
“是卢大人吗?我刚好找他有事。”陈铭起身,腿有些麻。
李弈箫没抬头,不是很开心。
“你去吧,我不去。”
陈铭点点头,嘱咐柏立本守在门口,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能进。柏立本应下,乖乖守在门口。
李弈箫将规整好的卷宗放在案几上,不足两刻钟佐官柏立本将门推开,有些慌张。
“不好了,陈大人和户部员外郎打起来了,方,方大人,让我来,来,请您过去劝架。”
李弈箫轻笑着用笔杆抵着自己额头,摇摇头。
“我不去,我了解他,他下手有轻重的。”
“可,可员外郎已经快六十了,他老人家确实受不住了呀。”
柏立本望了望院中的人群,又看向李弈箫。
“告诉他,让他停手,就说是我说的。”李弈箫道。
“喏。”柏立本应下,立马去找陈铭。
——
“陈怀安怎么又是你?上次把翰林院捣的鸡犬不宁,也是你吧?”晋王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他身旁的小皇帝也是一脸无奈。
“是臣。”陈铭跪在地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梗着脖子,没有一点认错的态度。
陈铭一旁是鼻青脸肿的户部员外郎,梁员外郎没有门牙,说话漏风。
“陛下一定要为臣做主呀!”
“陈怀安发俸禄三个月,以示警戒。另外,明日朕命你必须亲自登门去给梁大人道歉,可否?”
陈铭跪在地上,被罚了,还一副洋洋得意的看了梁员外一眼,之后跪拜道:“臣领旨。”
“行,梁大人你先退下吧。”小皇帝摆摆手。
“喏。”员外郎应下,低着头离开。
“陛下,那我呢?”陈铭跪在地上,有点小期待。
“你等会儿。”晋王坐在小皇帝一旁抢答道。
陈铭仰头道:“喏。”
不一会儿,兵部员外郎谢兴文在太监的带领下来到殿上,谢兴文恭敬的跪拜道。
“臣谢兴文参见陛下,见过晋王大人。”
“免礼。”
“谢陛下。”谢兴文起身。
陈铭只能仰着头看谢兴文,心里愤愤不平。
小皇帝和晋王并没有让陈铭起身的意思,跳过此环节,小皇帝正了正身子道。
“朕今日叫二位大臣来,是有要事相托,二位大臣不必紧张。朕相信以二位大人的实力,此事,并不难成。”
谢兴文行礼道:“臣斗胆请问陛下,此为何事?”
“铲不忠之臣,杀私视之党。”
谢兴文皱眉,显然起了戒心。
“杀谁?”
跪在一旁的陈铭长舒一口气,忽道。
“蔡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