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被撕裂的信笺,在昏暗的溶洞中,像一只沾染了血污的蝴蝶,静静躺在凤清瑶的指尖。
“陨星崖……”
叶烬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里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他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无数纷乱、破碎的画面在脑海深处翻涌,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看得见轮廓,却抓不住细节。
他只模糊地记得,那是一个被家族列为禁地的地方,悬崖峭壁,终年被灰色的雾气笼罩。母亲曾不止一次地抱着年幼的他,用最温柔也最严肃的语气告诫,无论如何,都不能靠近那里。
为什么不能靠近?那里藏着什么?
记忆的线索在这里戛然而止,再往下探寻,便是针扎般的剧痛。
“看来,墨长老的目标,不止是控魔珠。”凤清瑶将信笺收起,目光沉静。她看了一眼叶烬苍白的脸色,没有追问他想起了什么。
有些伤疤,不适合在筋疲力尽时揭开。
“先离开这里。”她果断地做出决定,“黑风岭不是久留之地,白煞虽然逃了,但谁也说不准墨长老还有没有后手。”
“好。”叶烬压下脑中翻涌的思绪,点了点头。
叶家四名弟子迅速打扫完战场,将魔化修士的尸身集中处理,又将白煞那条断臂用特制的符火焚烧殆尽,不留一丝魔气。做完这一切,几人早已是强弩之末,脸色比白煞还要白上几分。
凤清瑶给每人分发了一枚复灵丹,看着他们盘膝坐下调息,自己则走到叶烬身边,低声问道:“还能撑住吗?”
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几乎抽干了他体内所有的灵力,又强行压制了控魔珠的反噬,对神魂的消耗极大。
“没事。”叶烬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她发间那枚光芒黯淡的流火簪上,眼神柔和了一瞬,“这笔投资,回报如何?”
凤清瑶一怔,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亏到姥姥家了。一枚上品攻击宝器,换一个元婴初期修士的一条胳膊,外加一张破纸条。你说呢?”
话虽如此,她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却泄露了真实的心情。
叶烬看着她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紧绷的心弦莫名松弛了几分,竟也觉得胸口那股翻涌的气血平复了许多。
片刻后,众人恢复了些许体力,不再停留,沿着原路,小心翼翼地退出了这个阴森的地下溶洞。
峡谷中的风声依旧如鬼哭狼嚎,但没有了那股令人窒息的魔气屏障,连空气都似乎清新了几分。一行人不敢有丝毫大意,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片不祥之地。
返回天元宗的路途,比来时更加谨慎。
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警惕着任何一丝风吹草动。所幸,墨长老似乎并未料到他们能如此迅速地破局,一路上再没有遇到任何伏击。
当远处天元宗那熟悉的、巍峨的山门轮廓出现在视野中时,连一向沉稳的叶壹,都忍不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回到丹器阁,凤清瑶那座清雅的小院,众人紧绷的身体才算真正松弛下来。
赵磊和林婉儿早已等候在此,见他们平安归来,悬着的心总算放下。简单交代了几句黑风岭的经过,凤清瑶便让叶家弟子和赵磊等人先行回去休整,只留下了叶烬。
院门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凤清瑶布下一道隔音结界,这才与叶烬一同走进平日里用来炼丹的静室。
“把它拿出来吧。”凤清瑶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叶烬会意,从怀中取出了那个由万年温玉制成的玉盒。玉盒本身就是一件不错的法器,此刻却布满了细密的裂纹,显然在之前的能量冲击中受到了损伤。
他将玉盒放在石桌上,没有立刻打开。
仅仅是隔着一层玉盒,一股阴冷、邪恶的气息便渗透出来,让静室内的温度都凭空下降了好几度。
“这东西,邪性得很。”叶烬沉声道,“它似乎能主动勾起人心底最深的欲望与邪念,我刚才只是握住它,就差点被它反噬神魂。”
“万物皆有两面性,越是强大的力量,诱惑也越大。”凤清-瑶的眼神却很亮,像一个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它能控制魔物,自然也能被魔物影响。关键在于,谁才是执棋人。”
她让叶烬退后几步,自己则走上前,纤长的手指轻轻搭在玉盒之上。
“我需要用一种秘法探查一下它的底细,这个过程不能被打扰。”她一本正经地对叶烬说。
叶烬没有怀疑,点了点头,退到了静室的角落,盘膝坐下,为她护法。
凤清瑶深吸一口气,这才将心神完全沉入脑海。
【叮!是否对目标物品‘控魔珠(破损封印)’进行深度解析?本次解析将消耗宿主部分神魂之力。】
“解析。”
随着她心念一动,一道淡蓝色的光幕在她的意识中展开,无数复杂的数据流如瀑布般飞速刷新。
【物品名称:控魔珠】
【品阶:上古秘宝(残缺)】
【状态:核心能量活跃,封印70%破损,器灵处于混乱状态】
【主要功能一:控魔。可压制并控制神魂强度低于持有者的魔化生物,范围与数量取决于持有者修为。】
【主要功能二:化魔。可主动吸收天地间的魔气,转化为纯粹的魔元,供持有者修炼(警告:此功能极易导致神魂污染,非魔修体质使用,有99%概率堕入魔道)。】
【隐藏功能:共鸣。作为上古三件套‘镇魔秘宝’之一,与其余两件秘宝‘镇魔印’、‘封魔鼎’存在本源共鸣,可用于互相定位。】
看到“隐藏功能”那一栏,凤清瑶的心跳漏了一拍。
果然!
这三件秘宝,本身就是一套的!
她立刻对系统下达了新的指令:“启动共鸣定位,寻找‘封魔鼎’。”
【指令已接收……正在启动共鸣定位……】
【检测到‘镇魔印’气息……坐标:天元宗,清风谷(已确认)。】
【正在以‘控魔珠’与‘镇魔印’为双基点,进行三角定位……搜索范围扩大……】
系统面板上,一张巨大的、由无数光点构成的修仙大陆地图缓缓展开。两个红点在地图上亮起,分别代表着控魔珠和镇魔印的位置。
一条无形的能量线,以这两个红点为基础,开始向着地图的未知区域疯狂延伸、扫描。
时间一息一息地过去。
凤清瑶的额角,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神魂之力的消耗,远比她想象的要大。
就在她感觉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系统面板猛地一震。
【叮!检测到微弱共鸣信号!信号源锁定!】
地图的极北之地,一片被标记为纯白色的、代表着极度危险的区域,一个微弱的、闪烁不定的金色光点,骤然亮起!
【目标锁定:封魔鼎!】
【坐标演算中……】
【定位成功!目标位置:极北冰原,永夜之地,万载寒狱!】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让凤清瑶精神大振。
极北冰原,永夜之地!
找到了!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缓缓收回了神识。当她再次睁开眼时,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却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光芒。
“如何?”一直为她护法的叶烬,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开口问道。
凤清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布满裂纹的玉盒。
“嗡——”
一股比刚才浓烈十倍的邪恶气息,轰然爆发。那颗拳头大小的黑色珠子静静地躺在盒中,表面那个漆黑的漩涡仿佛活了过来,要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叶烬眼神一凝,体内的焚天剑意蓄势待发。
凤清瑶却抬手阻止了他。她盯着那颗珠子,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笃定:“我大概知道,这三件秘宝是怎么回事了。”
她将自己从系统那里“分析”出的信息,用一种更容易让人接受的方式,重新组织了一遍。
“这控魔珠、你身上的镇魔印,以及我们尚未找到的最后一件秘宝‘封魔鼎’,本就是一套。它们之间存在一种特殊的感应。我刚才用秘法,借助控魔珠和镇魔印的力量,成功定位到了封魔鼎的位置。”
叶烬的呼吸微微一滞:“在哪里?”
凤清瑶一字一顿地吐出了四个字:“极寒之地。”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叶烬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极寒之地,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修仙界公认的生命禁区之一。据说那里终年被暴雪覆盖,温度低到足以冻结元婴修士的灵力,连阳光都无法穿透那厚厚的冰云。更传说,那里栖息着早已绝迹的上古冰系妖兽,甚至有化神期的存在。
去那里寻找一件不知具体位置的秘宝,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是随时可能被淹死的大海。
“太危险了。”叶烬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风险越高,回报才越大。”凤清瑶的回答,充满了投资客的冷静与疯狂,“墨长老费尽心机想要集齐三件秘宝,必然是为了打开魔界之门。我们绝不能让他得逞。现在我们已经拿到了两件,只要再找到封魔鼎,主动权就在我们手里。”
她看着叶烬,眼神灼灼:“你是想一直被动地等着墨长老找上门,还是主动出击,将命运握在自己手里?”
叶烬沉默了。
他知道,凤清瑶说的是对的。
可一想到要让她去冒那样的风险,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沉甸甸的。
就在两人相对无言,气氛有些凝重之时,静室的门,突然被“砰”的一声,从外面粗暴地推开了。
“好哇!老夫就感觉不对劲!你们两个小家伙,又在偷偷搞什么名堂!”
李老怪吹胡子瞪眼地闯了进来,他鼻子在空气中用力嗅了嗅,目光瞬间就锁定了石桌上那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控魔珠,脸色骤变。
他几步冲上前来,死死盯着那颗珠子,又看了看凤清瑶和叶烬,失声叫道:“你们……你们从哪搞来这东西的?!”
凤清瑶刚想解释,李老怪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目光越过凤清瑶,死死地盯着她身后的虚空,那张一向玩世不恭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骇欲绝的神情。
“极寒之地……你们……竟然想去极寒之地?!”李老怪的声音都在发颤,“胡闹!简直是胡闹!那地方是活人的坟墓,你们知不知道,那里究竟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