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抵达清风谷，见叶家弟子惨状
身后，两头元婴妖兽惊天动地的搏杀声浪，即便隔着数里之遥，依旧如闷雷般滚滚而来。火焰与水浪冲撞蒸腾起的巨量水汽，在夜色中形成了一片庞大的、不断翻滚的白雾，彻底遮蔽了那片惨烈的战场。
凤清瑶与叶烬御剑疾驰，像两道贴着赤色丘陵掠过的黯淡流光。凛冽的夜风灌入喉中，带着荒原特有的干燥与尘土气息，却压不住两人胸腔里剧烈的心跳。
叶烬的灵力已近枯竭，脸色苍白，但他握着剑柄的手却稳如磐石。他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那片混乱的源头，脑海中依旧在回放着凤清瑶将那株千年灵草抛出的画面。
那道碧色的抛物线，像一记重锤，砸碎了他对这个世界既有的认知。
用一株价值连城的灵草，去赌一头陌生妖兽的野心。这种疯狂、精准而又匪夷所is所思的破局之法，根本不该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正常修士能想出来的。可她就这么做了，还成功了。
他收回目光，看向前方那个略显单薄的背影。她驾驭着飞剑，身形在风中微微起伏，专注地辨认着前路，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豪赌，不过是随手下了一盘无关紧要的棋。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妻子，比他身世的谜团，比他血脉中的仇恨，更加深不可测。
“回神了，绩优股先生？”凤清瑶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顺着风飘了过来，“再发呆，你的基本盘就要被人抄底了。”
叶烬一怔，随即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他那颗因仇恨而冰封僵硬的心，竟被这句调侃敲开了一道裂缝，些许暖意悄然渗入。他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将飞剑又催快了几分，与她并肩而行。
两人都不再言语，只顾埋头赶路。凤清瑶看似平静，脑中却反复回响着系统最后那句警告。
兽潮是人为操控，目标是天元宗。
这个消息的份量，远比叶家的私仇要重得多。墨长老，或者说他背后的人，所图谋的，恐怕是整个天元宗，甚至更广阔的版图。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叶烬，他体内的焚天剑意血脉，或许就是这一切阴谋的关键一环。
现在想这些还太远，当务之急，是清风谷。
又飞行了近一个时辰，当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时，连绵的赤色丘陵终于到了尽头。前方，两座高耸入云的险峻山峰如巨人的臂膀，环抱着一片狭长的翠绿谷地。谷中雾气缭绕，生机盎然，与外界的荒凉截然不同。
那便是清风谷，叶家残余势力最后的栖身之所。
然而，越是靠近，凤清瑶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清晨的微风中，除了草木的清新，还夹杂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淡淡的焦糊味与血腥气。谷口本该流光运转的防御阵法，此刻光芒黯淡，巨大的光幕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碎裂。那座用巨石垒砌的谷门，更是凄惨，一扇被烈火熏得焦黑，另一扇则不知被什么巨力砸得四分五裂，破碎的木块散落一地。
两人收了飞剑，落在谷口。踏入谷中的瞬间，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的心同时沉了下去。
谷内，全无世外桃源的安宁。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狼藉。几座靠近谷口的木楼已经倒塌，焦黑的断壁残垣还在冒着袅袅青烟。平整的青石板路上，随处可见干涸的暗红色血迹，以及刀剑劈砍留下的深刻划痕。
谷内的一片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
那不是尸体，是伤员。
上至白发苍苍的老者，下至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几乎人人带伤。他们有的断了手臂，有的被洞穿了胸膛，更多的是灵力耗尽，脸色灰败。没有足够的丹药，他们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将捣碎的草药敷在伤口上，再用布条草草包扎。
整个山谷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死寂之中，只有伤者无意识的痛苦呻吟，和为他们换药时布条摩擦血肉的细微声响。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和草药的苦涩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绝望的气息。
凤清瑶和叶烬的出现，像两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这片沉寂。
最先发现他们的是一名负责警戒的年轻弟子，他看到两个陌生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谷内，脸色大变，下意识地便要拔剑示警。可当他的目光落在叶烬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上时，动作却猛地僵住了。
“你……你是……”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带着某种魔力，让附近所有还能动弹的叶家弟子，都齐刷刷地转过头来。他们的目光，从最初的警惕、惊疑，慢慢变成了不敢置信的震惊。
虽然时隔数年，虽然容貌不再俊美，虽然气质变得冰冷锋利，但那眉眼间的轮廓，那与叶家家主一脉相承的神韵，却不会错。
就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中，一个须发半白，手臂上缠着厚厚绷带的老者，跌跌撞撞地从人群后挤了出来。他死死地盯着叶烬，浑浊的老眼一点点睁大，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正是叶家如今的主心骨，叶烬的族叔，叶山。
叶山一步步走到叶烬面前，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颤抖着，似乎想要触摸叶烬的脸颊，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仿佛眼前的一切只是一个易碎的幻影。
“少主……”
终于，他喉咙里挤出两个沙哑的字眼，积攒了许久的悲怆、委屈与绝望，在这一刻轰然决堤。这位在强敌面前都未曾倒下的金丹期修士，此刻竟像个孩子一样，老泪纵横。
“少主……你……你还活着！老天开眼，你还活着！”
他一把抓住叶烬的手臂，力道之大，几乎要将自己的指甲嵌进叶烬的肉里。
叶烬看着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族叔，看着他脸上纵横的泪水，感受着他手掌传来的剧烈颤抖。那些刚刚恢复的、冰冷残酷的记忆，与眼前这张真切悲痛的脸重叠在一起。他心中那片因背叛而形成的坚冰，被这滚烫的泪水烫出了一个缺口。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样。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叶山哭了一阵，猛地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悲喜交加瞬间被无尽的愤怒与仇恨所取代。
他指着谷内的惨状，声音嘶哑地哭诉道：“少主，你看到了吗？凤家！是凤坤那个畜生！他勾结了墨长老的人，在三天前的清晨，对我们发动了突袭！”
“他们就像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见人就杀！我们布在谷口的防御阵，被他们轻而易举地就破开了，他们对我们这里的布置了如指掌！黑风，那个带头的元婴修士，手段狠毒至极，好几位长老都……都死在了他的手上！”
叶山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他们不仅要杀光我们，还在逼问……逼问叶家秘宝和您的下落！我们拼死抵抗，才勉强将他们击退，可……可你看啊，谷内还能站着的，已经不足三十人了！”
凤坤。
墨长老。
黑风。
叶家秘宝。
一个个名字和词语，如同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叶烬的心里。叶山所说的一切，与他恢复的记忆，与那两半密信，完美地印证在了一起。
他沉默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凤清瑶却能感觉到，他身侧的空气，仿佛都在一点点冻结。那双幽深的眼眸里，翻涌的不再是迷茫的痛苦，而是凝如实质的、冰冷的杀意。
这股杀意是如此纯粹，如此浓烈，让一旁的叶山都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后面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整个山谷再次陷入寂静，所有幸存的叶家弟子，都将目光投向了叶烬。他们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恐惧，一丝对未来的迷茫，以及一丝……重新燃起的、微弱的希望。
他是叶家的前任少主，是曾经的天才。如今他回来了，他会怎么做？他能怎么做？
叶山也从激动的情绪中平复下来，他看着叶烬，那双浑浊的老眼里，也燃起了同样的光。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问道：“少主，我们……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时间，数十道目光，承载着一个家族最后的命运，尽数压在了叶烬的肩上。
凤清瑶站在一旁，冷静地观察着一切。她快速地在心里盘算着，伤员太多，丹药奇缺，防御阵破损，高端战力几乎没有。而敌人，不仅有凤家，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墨长老势力，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这局面，几乎是个死局。
叶烬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一张张或苍老或年轻、却同样写满伤痛与期盼的脸。他正要开口。
就在这时——
“报——！”
一个负责在谷口外围警戒的年轻弟子，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的一条腿受了伤，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中满是无法言喻的惊恐。
他扑倒在叶山脚下，指着谷外的方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声力竭地喊道：
“他们……他们又来了！谷口的警戒符阵……全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