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夏去秋来。京城的天空变得高远湛蓝,风中带来了些许凉意,但朝堂与市井间的暗流与热议,却从未停歇。若说这大半年来,京城乃至整个胤朝最引人注目、最牵动人心的人物,除了那位威重如山、执掌乾坤的摄政王萧绝之外,便非沈清言莫属。
他的名字,已不仅仅是一个官员的称谓,更演化成了一种符号,一种现象。
在刑部,他明察秋毫,连破“快活林”拐卖案、“鬼娶亲”邪教案等数起耸人听闻的大案要案,将隐藏在城市肌理下的脓疮毒瘤一一剜除,还冤者以公道,令宵小闻风丧胆。“沈青天”之名,在寻常百姓和市井小民中,已是万家生佛般的存在。
在工部与河工前线,他雷厉风行,揪出贪腐巨蠹,更以“以工代赈”的奇策,安抚流民,重整山河,于废墟之上再造家园。那“沈工头”的称呼里,蕴含的是无数工匠民夫对其亲力亲为、务实肯干的由衷认可。
在突如其来的疫情面前,他洞察先机,力排众议,以近乎强硬的手段调集资源,扑灭瘟病于星火之间,挽救了万千生灵。其“文曲星”的光环,也因此染上了更多“庇佑万民”、“破邪显正”的神异色彩。
即便是在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上,他亦以监察御史之身,初露锋芒便直指军功核销中的积弊,弹劾兵部贪官,不惧权势,展现了其作为“孤臣直臣”的风骨与锐气。
这一系列桩桩件件、务实利民的举措,如同涓涓细流,最终汇成了浩瀚的江河,为他赢得了坚实无比、如日中天的民间声望。茶楼酒肆,坊间巷陌,百姓们提起他,无不交口称赞,感激涕零。
不知从何时起,一个未经官方确认、却在民间悄然流传开来的说法,将沈清言与萧绝并称。
若说摄政王萧绝,是支撑起胤朝江山社稷的“铁血支柱”,是那柄斩破一切迷雾与阻碍的“国之利刃”,威严深重,令人敬畏;那么沈清言,便是照耀这江山、抚慰黎民苍生的“青天明月”,是那洞察幽微、涤荡污浊的“文曲星君”,仁德睿智,令人爱戴。
一者如铁血骄阳,掌杀伐决断,定鼎乾坤;一者如青天明月,司明察秋毫,福泽万民。
“双王”并立之说,便在这口耳相传中,不胫而走。这并非指僭越的王爵之位,而是民心深处,对这两位风格迥异、却又相辅相成,共同维系着这帝国安稳与希望的顶尖人物,最质朴、最崇高的认可与期许。
朝堂之上,对此亦是反响各异。
以谢珩为首的部分清流官员(尽管谢珩本人因家族立场与沈清言关系微妙复杂,但其阵营中不乏正直之士),对沈清言不依附权贵、勇于任事、心系百姓的作为多有赞誉,视其为朝堂中一股难得的清流。
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则对沈清言恨之入骨。他查办的案子,推行的政策,触动了太多他们的利益。奈何他圣眷正隆(摄政王信重),民望极高,自身又能力超群,行事谨慎,抓不到太大把柄,使得他们虽咬牙切齿,却一时无可奈何。
而无数寒门出身的士子,则将沈清言奉若神明,视为毕生追求的楷模。他证明了,即便没有煊赫的家世,凭借自身的才华、努力与一颗为民之心,同样可以位极人臣,青史留名!
……
摄政王府,书房内。
萧绝放下手中一份来自影卫的密报,上面详细记述了近日民间关于“双王”并论的种种流传,以及百姓对沈清言近乎狂热的爱戴。他的目光从纸页上移开,落在了不远处正伏案疾书、与他商讨一桩地方刑狱疑案的青年身上。
暖黄的烛光勾勒出沈清言清瘦却挺拔的侧影,他时而凝眉思索,时而奋笔疾书,神情专注,眼神清亮。或许是因为提到了案中某个关节,他正微微侧头,向萧绝阐述着自己的见解,声音清朗,逻辑清晰。
看着这样的沈清言,萧绝的心中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饱满而温热的情绪所充盈。
那是满足。看到这个自己选中、亦是自己倾心之人,凭借其才华与赤诚,一步步赢得天下人心,绽放出如此夺目的光彩,他由衷地感到与有荣焉。
那是骄傲。为他每一次的成长,为他每一次的不负所托,为他此刻这自信而专注的模样。
那更是一种深沉的、连他自己都难以完全剖析的安心与悸动。仿佛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这冰冷的权柄之路,这沉重的复仇之担,便不再那么孤寂与漫长。
他的目光太过专注,太过……直白,终于引起了沈清言的注意。
沈清言停下话语,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恰好对上萧绝那双深邃如海、此刻却仿佛蕴藏着万千言语的眼眸。他被那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耳根微微发热,下意识地问:“王爷,看什么呢?”
萧绝并没有移开视线,反而更加坦然地看着他。那双惯常冰封的眸子里,冰雪消融,流淌出一种近乎温柔的专注。他薄唇微启,声音低沉而清晰,没有任何迂回与掩饰:
“看你。” 他顿了顿,在那双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的清澈眼眸注视下,给出了最直接的答案,“……很好。”
“!!!”
沈清言整个人如同被定住,大脑有瞬间的空白。随即,一股汹涌的热意毫无预兆地冲上脸颊,迅速蔓延至脖颈,整张脸连同耳朵尖都红透了,如同熟透的虾子。
【(\/\/\/▽\/\/\/) 突然说这个干嘛!】
他内心发出一声羞窘的呐喊,几乎要手足无措。这人也太……太直接了!哪有人这样一本正经、目光灼灼地盯着人说“你很好”的!这比任何情话都更让人心跳失序!
他下意识地想低下头,避开那过于炽热的目光,却又像被磁石吸住般,无法移开视线。一种难以言喻的甜意,如同初春的溪流,悄然浸润了心田。那羞窘之下,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清晰的、带着无限赧然与欢喜的弧度。
他看着萧绝,萧绝也看着他。
烛火跳跃,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紧密相依。
无需更多言语,有些心意,已然在目光交汇中袒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