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那两扇象征着无上权势与威严的朱漆大门,此刻紧闭着,门前肃立着两排甲胄森严、眼神锐利如鹰的亲卫,他们手按刀柄,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杀气,将一切窥探与喧嚣隔绝在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的压抑。
沈清言一路不顾一切地狂奔而来,赤足染血,官袍凌乱,发丝被汗水黏在苍白的额角,模样狼狈到了极点。他冲到府门前,尚未开口,那为首的门官便已认出了他,眼神复杂地一闪,却依旧硬着心肠,伸手拦住了他。
“沈大人请留步!王爷重伤,太医正在全力救治,任何人不得入内惊扰!”门官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让我进去!我就看一眼!我保证不发出声音!”沈清言声音嘶哑,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哀求,试图推开那阻拦的手臂,却发现对方如同铁铸般纹丝不动。
“沈大人!莫要让卑职为难!此乃死令!”门官寸步不让,眼神深处却也藏着一丝不忍。府内谁人不知,这位沈大人与王爷关系匪浅,更是刚刚立下救民大功的“文曲星”,但此刻,王爷的安危高于一切。
沈清言被几名亲卫半请半架地“请”到了寝殿外院的廊下。这里,距离那扇紧闭的、隔绝了生死的寝殿大门,仅有数十步之遥,却仿佛隔着天堑。
他背靠着冰冷坚硬的廊柱,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所有的力气仿佛都在刚才的奔跑和挣扎中耗尽,他顺着廊柱,无力地滑坐在地,冰凉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却远不及他心中寒意的万分之一。
寝殿内,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如同钝刀般切割着他的神经。那声音极其微弱,带着极力克制的痛苦,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是萧绝!是那个向来冷硬如铁、仿佛永远不知痛苦为何物的男人发出的声音!
紧接着,是太医们压得极低的、急促而惶恐的商讨声,如同鬼魅的絮语,断断续续飘出:
“……箭簇淬毒,见血封喉……已、已入心脉……”
“银针探穴,气血逆冲……此毒……霸道无比……”
“凶险!万分凶险!老夫……只能尽力以金针吊住一口元气……”
“若三个时辰内,寻不到对症解药或化解之法,只怕……回天乏术……”
“毒入心脉……”
“凶险……”
“回天乏术……”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沈清言的心上!他浑身冰凉,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灭顶的恐慌和恐惧,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从地狱深处伸出,死死攫住了他的心脏,要将他拖入无边的黑暗!
不!不会的!萧绝不会死!他怎么能死?!
巨大的冲击和绝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一直以来努力维持的理智堤坝。他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失控,化作无声却激烈到极点的呐喊,在他脑海中,也以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无法控制的方式,如同实质的精神风暴,猛地爆发开来,回荡在这片被阴云笼罩的王府上空:
【萧绝!你不能死!听见没有!你不能死——!!!】
【是什么毒?!醉红尘?还是碧落黄泉?或者是别的?!系统!系统!你出来!你快救他!我知道你有办法!吃瓜值!我所有的吃瓜值都给你!全部给你!兑换解药!只要能救他,什么代价我都付!你快出来啊——!!!】
(他疯狂地试图沟通体内那神秘的存在,却如同石沉大海,只有一片死寂的恐慌。)
【是谁?!是谁干的?!秦灼!一定是秦灼那个王八蛋!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么狠毒的心肠!我要杀了你!秦灼!我一定要杀了你——!!!】
(无尽的愤怒如同野火燎原,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那个他一直警惕、与萧绝对立的名字,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求你……活下来……萧绝……求求你……我……我不能……你不能就这样……】
最后的呐喊,带上了无法抑制的、破碎的哽咽,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哀求,充满了撕心裂肺的关切、滔天的愤怒,以及濒临崩溃的绝望。
这模糊却激烈无比的心声,并未局限于他的脑海。它们如同无形的涟漪,带着沈清言此刻所有的情感力量,猛烈地扩散开来,清晰地、不容抗拒地回荡在寝殿外每一个侍卫、每一个低头匆匆走过的仆役的心神之中!
所有人都猛地停下了动作,震惊地、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蜷缩在廊柱下、脸色惨白、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气的年轻官员。
他们听不到具体毒药的名字,听不到“系统”和“吃瓜值”这些奇怪的词汇,但他们清晰地“听”到了那一声声对王爷活下去的疯狂呐喊,听到了那刻骨铭心的关切,听到了对“秦灼”这个名字滔天的恨意与杀意,听到了最后那带着哽咽的、卑微的祈求……
这……这沈大人对王爷……
侍卫们握紧了刀柄,眼神复杂。仆役们低下了头,心中巨震。
一直以来,关于王爷与这位沈大人之间的关系,府中众人虽有猜测,却从未证实。而此刻,这失控爆发的心声,如同最炽烈的告白,将沈清言内心深处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情感,赤裸裸地剖开,暴露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寝殿之外,一片死寂。只有沈清言那无声却震耳欲聋的绝望呐喊,还在空气中剧烈地回荡、震颤,与殿内那微弱的呻吟和太医惶恐的低语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副令人心碎的画面。
他瘫坐在那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慌和那一声声在心底疯狂重复的:
【活下来……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