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药与别扭的相处】
刺客的尸首被迅速拖走,地上的血迹也被训练有素的侍卫用清水和布巾快速擦拭干净,只留下淡淡的腥气和水痕,证明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狼藉的房间暂时无人收拾,王府上下仍处于高度戒严的状态,灯火通明,侍卫们往来穿梭,气氛凝重。
影一简要汇报了情况:潜入王府的刺客共计九人,五人被当场格杀,四人重伤被擒,已押入地牢严加看管,正在紧急审讯。王府侍卫亦有伤亡,府医正在全力救治。
“主子,您的伤…”影一的目光落在萧绝依旧在缓慢渗血的手臂上。
“无妨。”萧绝语气淡漠,仿佛那伤口不在自己身上,“先顾及其他伤员,确保王府各处安全,排查是否还有潜伏之人。”
“是!”影一不敢多言,领命退下,继续去处理善后事宜。
一名侍卫捧着金疮药和干净的纱布上前,想要为萧绝包扎,却被萧绝一个眼神制止了。他看了一眼角落里依旧脸色发白、魂不守舍的沈清言,又瞥了一眼外面忙碌的景象,府医显然一时半会儿抽不出身。
沈清言接收到萧绝那没什么温度却含义明确的眼神,一个激灵,瞬间从后怕和愧疚中清醒过来。
【对…对!伤口!得赶紧包扎!】
【府医没空…那我…】
一种强烈的、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驱使着他。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小跑到那名捧着药的侍卫面前,声音还有些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给…给我吧,我来。”
侍卫愣了一下,看向萧绝。
萧绝已经随意地坐在了房间里唯一一张还算完好的靠椅上,闭目养神,闻言既没同意也没反对,算是默许。
侍卫这才将药和纱布递给沈清言,低声交代了句“小心些”,便匆匆退出去执行其他任务了。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沈清言捧着那些瓶瓶罐罐和纱布,走到萧绝面前,心跳得厉害。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凑近那道伤口。
离得近了,伤口看得更加清晰。暗器划出的口子不长,却颇深,皮肉外翻,边缘因为毒素和内力逼毒的缘故,显得有些发黑泛紫,鲜血仍在一点点渗出,看起来狰狞可怖。
沈清言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看着就疼…】
【这么深的伤口,他刚才眉头都没皱一下,还能那么冷静地指挥…真是铁打的人吗?】
他内心泛起细密的酸涩和敬佩。取出干净的布巾,蘸了侍卫留下的清水,动作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地去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污。他的动作笨拙而生疏,生怕弄疼了对方,额角甚至因为紧张而渗出了细汗。
萧绝依旧闭着眼,呼吸平稳,仿佛睡着了一般。但沈清言能感觉到,在他指尖偶尔不小心碰到对方皮肤时,那绷紧的肌肉几不可察的细微颤动。
清理完血污,沈清言拿起那个标着“金疮药”的白玉小瓶,拔开塞子,一股浓郁的药草气味散发出来。他小心地将药粉均匀地撒在伤口上。
药粉触及伤口的瞬间,萧绝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虽然极其短暂,但沈清言捕捉到了。
他心头一紧,一种莫名的冲动让他几乎没过脑子,就用极轻极轻、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心疼的语气,小声问道:
“王爷…疼吗?”
话一出口,沈清言自己就先僵住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我在说什么蠢话!怎么会不疼!他会不会觉得我是在嘲讽他?!】
果然,萧绝倏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幽暗,没什么情绪地看向他,吐出两个字:
“聒噪。”
声音冰冷,带着惯常的不耐。
沈清言吓得缩了缩脖子,赶紧闭嘴,不敢再吭声,手忙脚乱地拿起纱布,开始笨拙地为他包扎。因为紧张,手指更不听使唤,纱布缠得歪歪扭扭,松紧也不甚均匀,打了个丑丑的结。
整个过程,萧绝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看他,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任由他折腾。
然而,沈清言却没有注意到,在他问出那句“疼吗”之后,在他笨拙却无比专注地为他清理、上药、包扎的整个过程中,萧绝那原本因为受伤和戒备而始终微微紧绷的肩线,似乎在不经意间,放松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沈清言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纱布摩擦的细微声响。
窗外,王府的喧嚣正在逐渐归于平静,但戒备的气氛依旧凝重。
当沈清言终于完成那丑丑的包扎,忐忑不安地退开一步时,萧绝才缓缓睁开眼,瞥了一眼手臂上那堪称惨不忍睹的包扎成果,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却并未说什么。
“王爷…包,包好了…”沈清言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
“嗯。”萧绝应了一声,站起身,“今夜你就歇在此处偏房,不得随意走动。”
说完,不再看他,径直走向门外,玄色身影很快融入夜色之中,去继续处理这场夜袭带来的混乱局面。
沈清言独自留在弥漫着淡淡药味和血腥气的房间里,看着地上还未干透的水痕,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紧张而汗湿的手心,心中五味杂陈。
今夜发生的一切,太过惊心动魄,也太过……不可思议。
那个冷硬如冰的摄政王,不仅救了他,还默许了他笨拙的包扎,甚至……似乎并没有真的因为他的“聒噪”而动怒?
他甩了甩头,不敢再深想下去。
只是手臂上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皮肤的触感,和那抹刺眼的红色,久久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