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绝的试探与沈清言的应对】
书房内的空气,在萧绝踏入的那一刻,仿佛从春日暖阳骤然跌入了数九寒天。
沈清言那刚刚还沉浸在无比轻松愉悦中的神经,如同被冰水泼中,瞬间绷紧至极限!他几乎是触电般地从那种“自由飞翔”的状态中弹回现实,嘴角那丝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笑意僵在脸上,伸懒腰舒展到一半的胳膊也讪讪地放了下来。
【!!!】
【回来了?!怎么这么快?!】
【完了完了!他刚才看到多少?!听到什么了吗?!不对,他听不到!屏蔽符还在生效!】
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胸腔。他强行压下几乎要溢出喉咙的惊呼,手忙脚乱地站起身,垂首躬身,试图用最恭谨的姿态掩盖内心的惊涛骇浪。
“王…王爷。”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紧张而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萧绝没有立刻说话。
他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走向主位,玄色衣袍的下摆拂过光洁的地面,无声,却带着千钧压力。他的目光并未一直盯着沈清言,而是状似随意地扫过书案上那些被整理得条理分明的文书,最后才落回到那个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年轻侍讲身上。
书房内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沈清言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过于急促的心跳声,以及那无形屏障依旧存在的、令人安心的“静默感”。【还好还好,屏蔽符还在起作用…】
就在他暗自庆幸,祈祷着萧绝只是寻常归来,并未留意他方才的失态时——
萧绝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沈侍讲方才在做什么?似乎……心情不错?”
轰——!
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开!
沈清言浑身一僵,血液都快要凝固了!【他看到了!他果然看到了!他在试探我!】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大脑疯狂运转,寻找着合理的说辞。绝对不能承认自己是因为“听不到心声”而高兴,更不能暴露屏蔽符的存在!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猛地意识到——那枚【一次性心声屏蔽符】的效用时间是一个时辰,从他使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似乎……快要到时限了!
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那层保护着他思维的无形薄膜,似乎正在变得稀薄、不稳定!
【时间快到了!必须在他重新“听”到我之前,把话圆过去!】
紧迫感压倒了恐惧。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混合着恭敬、些许疲惫又带着一丝工作取得进展后欣慰的笑容——这对他如今的演技是一项巨大的考验。
“回王爷,”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自然,甚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腼腆,“下官不敢。只是方才梳理江南送来的灾后重建与税银稽核文书时,偶然理清了一条关于地方粮仓陈粮置换新粮过程中,银钱账目亏空的线索,略有所得,故而一时…一时有些忘形,请王爷恕罪。”
他半真半假地说道。真的部分是他确实刚刚在分析这方面的文书并有所发现,假的部分则是这绝非他方才“心情愉悦”的真正原因。
说完,他屏住呼吸,心脏悬到了嗓子眼,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萧绝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深眸如同古井寒潭,不起丝毫波澜,只是那样深深地看着他。
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审视着他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掂量着他话语中的真假。
沈清言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每一秒都无比漫长。他努力维持着脸上那略显僵硬的笑容,后背却早已被冷汗浸湿。
【信了吗?还是不信?】
【他到底看穿了多少?】
就在他几乎要支撑不住的时候,萧绝几不可察地收回了那极具压迫感的视线,淡淡地“嗯”了一声,并未追问那条“线索”的具体细节,也没有追究他所谓的“忘形”。
“既有所得,便详细录下,呈报上来。”他语气平淡地吩咐道,仿佛刚才那句试探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是!下官遵命!”沈清言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应下,暗暗松了口气。
【好像…糊弄过去了?】
然而,他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一种极其熟悉又令人绝望的感觉——如同细微的电流扫过大脑皮层,又像是无形的水波漫过意识——悄无声息地回归了。
那层保护着他的、给予他短暂自由的薄膜,消失了。
【……】
【时间到了。】
【好日子……到头了。】
熟悉的、无时无刻不在的“监听感”再次笼罩了他,如同重新被套上枷锁。方才那一个时辰的轻松自在,此刻回想起来,简直如同镜花水月,美好得不真实。
他内心哀叹一声,瞬间变回了那个战战兢兢、谨小慎微的王府侍讲,重新缩回自己的座位,拿起笔,继续埋头工作,不敢再有任何多余的念头和动作,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几分。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往常的寂静。
但沈清言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萧绝虽然不再追问,也不再看他,但他能感觉到,那道无形的、审视的目光,似乎比以往更加深沉,更加难以捉摸。
方才那短暂的“静默”,无疑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虽然未能立刻激起滔天巨浪,却已在潭底搅起了隐秘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