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祈清看了看白星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目光往后扫了一眼那些正小心翼翼望向这边的流民，看到了他们眼中对白星隐约的信赖和对未来的茫然。
林祈清收回目光，重新落在白星身上，“既然他们已初步同意，后续的具体安置事宜，会由左护法派人接手。你，跟我来。”
白星心中一紧，对于林祈清那种洞悉一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的恐惧，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已经如同烙印般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他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躬身应道：“是，遵命。”
林祈清不再多言，转身便朝着山谷一侧较为僻静小径走去。
她的步伐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无形的牵引力。
白星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忐忑和翻涌的不安。
默默跟在她身后，保持着约莫半步的距离，始终低垂着头，目光盯着自己的脚尖。
姿态摆得如同最恭顺、最不起眼的随从，恨不得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一段距离，周围渐渐安静下来。
远离了流民聚集地的喧嚣和魔兵忙碌的身影，只剩下山谷的风吹过岩石的呜咽声。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林祈清忽然慢悠悠地开了口，声音带着一丝慵懒，仿佛只是随口闲聊：“放轻松点，用不着这么紧张。你的能力和应变潜力，我还是很看中的。”
她这话说得轻描淡写，甚至带着点“赏识”的意味，可听在白星耳中，却让他脊背发凉。
非但没有感到丝毫荣幸，反而觉得自己就像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盯上了。
那蛇信似乎就在他颈后吞吐，让他一举一动都必须小心再小心，生怕一个不慎就万劫不复。
他抿紧嘴唇，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不敢接话，只是将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
林祈清敏锐地察觉到他异常的沉默和紧绷，脚步微微放缓，侧过头来看他。
她的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探究的意味，语气里甚至染上了一丝看似无辜的疑惑：“你怎么了？从刚才起就一副如临大敌、大气都不敢喘的模样。我有这么恐怖吗？还是说……你心里在盘算着什么，怕被我看穿？”
她的话音轻柔，甚至带着点笑意，却像针一样扎进白星心里。
白星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连忙抬起头，挤出一个勉强算是镇定的笑容，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微颤：“右护法说笑了……小妖、小妖只是……只是敬畏您的威仪，不敢有丝毫怠慢。”
林祈清看着他这副强装镇定却漏洞百出的样子，轻轻“呵”了一声，既没有戳穿，也没有继续追问。
只是转回头，继续向前走，语气恢复了平淡，却意有所指地说道：“白星，你能在妖皇手下周旋，还能从这次必死的局里找到一线生机，挣扎到我面前，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该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选择。”
白星低着头，不敢接这个话茬，只能含糊地奉承道：“右护法……您谬赞了，小妖、小妖只是运气好……”
林祈清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那副鹌鹑似的模样，似乎终于失去了继续兜圈子、看他表演的耐心。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正面看着白星：“行了，不必如此战战兢兢。我给你指条明路——以后，你就跟着左护法道招安办事。他为人方正，处事公允，脾气也比我好上许多。
你跟着他，只要尽心尽力，展现出你的价值，自然会有前途，也不必整日像现在这般提心吊胆。”
白星身体猛地一抖，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安排惊到了，下意识地开口：“小妖……小妖更愿追随右护法您……”
他不知道这安排是福是祸，本能地想要抓住眼前这个虽然可怕但似乎掌握着他秘密和生路的人。
林祈清却直接截断了他的话，眼眸直直地看着他，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心思，：“我不常留在魔界。你跟着我，反而没什么机会。跟着左护法，才是正途。”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在白星脑海中炸响！
“我不常留在魔界”——这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几乎是在明示她并非魔界常驻之人，甚至可能……根本就不是魔修！
那她是谁？为何能身居魔界右护法高位？魔尊玄墨和左护法道招安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吗？
在魔界众人眼中，这位右护法，究竟是魔修，还是……其他的什么存在？
巨大的信息量和其中蕴含的恐怖秘密，让白星瞬间脸色煞白，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他感觉自己仿佛无意中踩入了一个深不见底、漩涡密布的泥潭，知道了绝对不该知道的事情。
他猛地低下头，不敢让林祈清看到自己眼中翻腾的惊骇，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稳住声线，涩声应道：“是……小妖……遵命……多谢右护法……指点明路……”
他的声音干涩，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林祈清看着他这副几乎要崩溃的模样，不再多言，转身继续前行。
而白星跟在她身后，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又如同行走在刀尖。
前方等待他的，是福是祸，是生是死，全然未知。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闭上嘴，将自己猜到的那个惊天秘密，烂在肚子里。
林祈清带着心神不宁、如同惊弓之鸟的白星，沿着僻静小径绕回了喧闹渐息的流民聚集地边缘。
远远便看见道招安正站在一处临时搭起的简易木棚下，与几名魔将低声交代着什么，神色是一贯的冷静沉稳。
她停下脚步，侧头对身后低垂着脑袋的白星淡淡吩咐了一句：“你先在此等候，稍后左护法会对你另有安排。” 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白星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应“是”，几乎是立刻退到一旁不起眼的角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中依旧被刚才那番对话搅得天翻地覆。
林祈清不再理会他，径直朝着道招安走去。
道招安也看到了她，对面前的魔将最后交代了几句，挥手让他们退下，然后转身迎向林祈清。
“如何？那只狐狸……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道招安目光扫过远处角落里的白星，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和审视。
他注意到白星的脸色似乎比前面见到的更加苍白。
林祈清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望向正在魔兵引导下有序领取食物和清水的流民，摇了摇头，语气轻松：“麻烦倒没有，胆子比兔子还小，敲打几句就服服帖帖了。暂时看来，还算识时务，知道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