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气氛对比鲜明。
叶枫安收剑而立,气息平稳,仿佛刚才那场行云流水般的指导战只是热身。
而另一边的柏昀辰则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他耷拉着脑袋,肩膀垮塌,连平日里倔强翘着的那撮头发都仿佛失去了活力,垂头丧气地杵在那儿,活脱脱一个失了魂的幽魂,周身弥漫着浓郁的沮丧气息。
叶枫安看着他这副模样,沉默片刻,终究还是走上前去,抬手,不算轻柔但也带着一丝宽慰意味地拍了拍柏昀辰的肩膀。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波动:“胜败乃兵家常事,亦是修炼途中必经之路。无需过于挂怀。”
柏昀辰头垂得更低了,声音闷闷的,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我知道的,大师兄……道理我都懂……”
可他就是忍不住懊恼,为什么自己拼尽全力,在大师兄面前却依旧显得如此笨拙无力。
叶枫安见他依旧打不起精神,眉头微蹙。
他知道自己这个师弟心性跳脱,需要时不时敲打,但也并非听不进肯定。
于是,他话锋一转,语气虽淡,却带着清晰的认可:“虽然剑招衔接生硬,灵力运转时有滞涩,对敌时的应变也欠缺火候……”
他先点出几个问题,看到柏昀辰肩膀又缩了缩,才继续道,“……但,以你尚未筑基的修为,能将落霞剑诀施展到如此威力,灵力灌注也算迅猛,可见平日并未全然懈怠。底子,还算不错。”
柏昀辰原本低垂的脑袋猛地抬了起来,那双原本黯淡的眼睛瞬间像是被点燃的星辰,唰地亮了起来,紧紧盯着叶枫安,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狂喜:“真的?!大师兄!你说的是真的?!我……我真的还不错?!” 他像是生怕自己听错了。
叶枫安看着他这瞬间复活的样子,有些无奈,但还是肯定地点了点头,给出了更具体的展望:“自然。你的火灵根与落霞剑诀颇为契合,若能沉下心来,在发力技巧、招式变化和节奏掌控这些细节上再多下苦功,将来修为提升之后,未必不能与我一较高下。”
这并非虚言,柏昀辰的天赋确实不差,只是心性需要磨砺。
“哈哈哈!我是天才!我就知道!我柏昀辰是个天才!”
狂喜瞬间冲垮了那点沮丧,柏昀辰立刻原形毕露,双手叉腰,仰天大笑起来,笑声极其张扬得意,在空旷的演武场上回荡,惊起了远处林间的几只飞鸟。
叶枫安被这毫无预兆的音波攻击震得眉头紧锁,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耳朵,但那魔性的笑声还是无孔不入。
连台下观战的余早早也受不了地用手指堵住了耳朵,小脸皱成了一团。
叶枫安看着他这副得意忘形、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的模样,额角青筋跳了跳,刚才那点宽慰之心瞬间烟消云散。
叶枫安忍无可忍,抬腿,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柏昀辰的小腿肚。
““哎呦!” 柏昀辰正笑得开心,冷不防被踢,痛呼一声,抱着小腿单脚跳了两下,委屈巴巴地看向叶枫安,“大师兄!干嘛突然踢我啊?”
叶枫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语气没有一丝波澜:“看不惯你这副得意忘形的样子。方才说的五百遍剑招变化,一遍也别想少。另外,”
他顿了顿,在柏昀辰瞬间僵住的脸色中,慢条斯理地补充道,“明日清晨,依旧在此地,继续切磋。直到你能在我剑下撑过十招为止。”
“啊——?!” 柏昀辰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哀嚎,刚刚的得意瞬间被这晴天霹雳击得粉碎。
他崩溃地抱头跪倒在地,扬起脸对着天空悲愤地呐喊:“苍天啊!大地啊!这就是我稍微嘚瑟一下的报应吗?!也太狠了吧!”
余早早此时已经松开了捂住耳朵的手,看着三师兄这戏剧性的一幕,忍不住小声插了一句,语气带着孩童的天真和认真:“三师兄,大师兄说过,修炼要戒骄戒躁。我觉得……这好像不是上天的报应,是你自己修炼不到家,心性还需要磨练的问题吧?”
柏昀辰闻言,哀嚎声戛然而止,他扭过头,用更加哀怨的眼神看向余早早,拖长了声音,有气无力地说:“小师妹……怎么连你也……这么说你亲爱的三师兄……我的心……好痛……”
柏昀辰夸张地捂住胸口,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叶枫安看着柏昀辰这活宝样子,终于忍无可忍,抬手用剑鞘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哎哟!” 柏昀辰再次痛呼,委屈地捂住头。
叶枫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气带着一丝了然和嫌弃:“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二师弟每次见到你,都恨不得把你吊起来打了。”
柏昀辰委委屈屈地扁着嘴,弱弱地小声反驳:“才没有……二师兄那是嫉妒我的才华和活泼……”
叶枫安懒得再跟柏昀辰多费口舌,直接转身,目光落在余早早身上,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稳:“早早,今日就到这里。回去后,将‘云绕’的起手与第一式练习百遍。记住,重心下沉,以腰为轴,气息随剑势流转,细细体会其中圆转如意的感觉。明日清晨,我会检查。”
“是!大师兄!早早记住了!” 余早早立刻挺直小身板,声音清脆响亮地应道,小脸上满是认真。
叶枫安微微颔首,不再多言,甚至没有再看身后那个戏精附体的师弟一眼,袍袖一拂,便迈着沉稳的步伐,径直离开了演武场。
直到叶枫安挺拔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演武场尽头的廊道拐角,那股萦绕在空气中、令人不自觉屏息的无形威压才渐渐散去。
余早早深吸一口气。
她不敢耽搁,立刻在脑海中反复回忆着大师兄刚才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讲解,尤其是那种“以身带剑、意动剑随”的玄妙感觉,努力将这些教诲牢牢刻在心里。
她重新握紧那柄已经被手心汗水浸得有些湿滑的小木剑,迈着依旧有些酸软的腿,走到场地中央最平整的一块青石板上。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试图驱散身体的疲惫和杂念。
随后,她睁开眼,眼神变得专注而坚定,再次摆出了“云绕”的起手姿势——重心微沉,木剑斜指身前,剑尖微微上扬。
这一次,余早早不再仅仅是机械地模仿大师兄的外形姿态。
她努力回忆着叶枫安施展剑招时那种沉静如山岳、气息内敛如深潭的感觉。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呼吸,尝试着引导丹田内那缕微弱的气感,让它随着意念缓缓下沉,灌注双腿,稳住下盘,再循着某种玄妙的路径,流向手臂,意图贯通剑身。
她能感觉到双腿和手臂的肌肉因为之前的消耗而阵阵酸痛、微微颤抖,但她咬紧下唇,努力对抗着这种不适,将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身体的细微变化和剑势的感悟中。
她的每一个细微调整——脚掌的着力点、膝盖的弯曲角度、腰胯的转动、肩肘的松沉、手腕的力度——都带着思考和探索的意味。
她知道,大师兄要求的一百遍,绝非简单的重复劳动,而是要通过这百次千次的锤炼,将“云绕”的“意”与“形”彻底融入本能,刻进骨髓里。